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列传第一百九十四儒林五

  

  ○范冲朱震胡安国子寅宏宁

  范冲,字元长,登绍圣进士第。高宗即位,召为虞部员外郎,俄出为两淮转运副使。

  绍兴中,隆祐皇后诞日,上置酒宫中,从容语及前朝事,后曰:「吾老矣,有所怀为官家言之。吾逮事宣仁圣烈皇后,聪明母仪,古今未见其比。曩因奸臣诬谤,有玷圣德,建炎初虽下诏辨明,而史录未经删定,无以传信后世,而慰在天之灵也。」上悚然,亟诏重修神、哲两朝《实录》,召冲为宗正少卿兼直史馆。冲父祖禹,元祐中尝修《神宗实录》,尽书王安石之过,以明神宗之圣。其后安石婿蔡卞恶之,祖禹坐谪死岭表。至是复以命冲,上谓之曰:「两朝大典,皆为奸臣所坏,故以属卿。」冲因论熙宁创置,元祐复古,绍圣以降弛张不一,本末先后,各有所因。又极言王安石变法度之非,蔡京误国之罪。上嘉纳之,迁起居郎。

  

  冲之修《神宗实录》也,为《考异》一书,明示去取,旧文以墨书,删去者以黄书,新修者以朱书,世号「朱墨史」。及修《哲宗实录》,别为一书,名《辨诬录》。冲性好义乐善,司马光家属皆依冲所,冲抚育之。为光编类《记闻》十卷奏御,请以光之族曾孙宗召主光祀。又尝荐尹焞自代云。

  朱震,字子发,荆门军人。登政和进士第,仕州县以廉称。胡安国一见大器之,荐于高宗,召为司勋员外郎,震称疾不至。会江西制置使赵鼎入为参知政事,上谘以当世人才,鼎曰:「臣所知朱震,学术深博,廉正守道,士之冠冕,使位讲读,必有益于陛下。」上乃召之。既至,上问以《易》、《春秋》之旨,震具以所学对。上说,擢为祠部员外郎,兼川、陕、荆、襄都督府详议官。震因言:「荆、襄之间,沿汉上下,膏腴之田七百余里,若选良将领部曲镇之,招集流亡,务农种谷,寇来则御,寇去则耕,不过三年,兵食自足。又给茶盐钞于军中,募人中籴,可以下江西之舟,通湘中之粟。观衅而动,席卷河南,此以逸待劳,万全计也。」

  迁秘书少监兼侍经筵,转起居郎。建国公出就傅,以震为赞读,仍赐五品服。迁中书舍人兼翊善。时郭千里除将作监丞,震言:「千里侵夺民田,曾经按治,愿寝新命。」从之。转给事中兼直学士院,迁翰林学士。是时,虔州民为盗,天子以为忧,选良太守往慰抚之。将行,震曰:「使居官者廉而不扰,则百姓自安,虽诱之为盗,亦不为矣。愿诏新太守到官之日,条具本郡及属县官吏有贪墨无状者,一切罢去,听其自择慈祥仁惠之人,有治效者优加奖劝。」上从其言。故事,当丧无享庙之礼。时徽宗未祔庙,太常少卿吴表臣奏行明堂之祭。震因言:「《王制》:'丧三年不祭,惟天地社稷为越绋而行事。'《春秋》书'夏五月乙酉,吉,禘于庄公',《公羊传》曰:'讥始不三年也。'国朝景德二年,真宗居明德皇后丧,既易月而除服,明年遂享太庙,合祀天地于圜丘。当时未行三年之丧,专行以日易月之制可也,在今日行之则非也。」诏侍从、台谏、礼官参议,卒用御史赵涣、礼部侍郎陈公辅言,大飨明堂。七年,震谢病丐祠,旋知礼部贡举,会疾卒。

  震经学深醇,有《汉上易解》云:「陈抟以《先天图》传种放,放传穆修,穆修传李之才,之才传邵雍。放以《河图》、《洛书》传李溉,溉传许坚,许坚传范谔昌,谔昌传刘牧。穆修以《太极图》传周惇颐,惇颐传程颢、程颐。是时,张载讲学于二程、邵雍之间。故雍著《皇极经世书》,牧陈天地五十有五之数,惇颐作《通书》,程颐著《易传》,载造《太和》、《参两》篇。臣今以《易传》为宗,和会雍、载之论,上采汉、魏、吴、晋,下逮有唐及今,包括异同,庶几道离而复合。」盖其学以王弼尽去旧说,杂以庄、老,专尚文辞为非是,故其于象数加详焉。其论《图》、《书》授受源委如此,盖莫知其所自云。

  胡安国,字康侯,建宁崇安人。入太学,以程颐之友朱长文及颍川靳裁之为师。裁之与论经史大义,深奇重之。三试于礼部,中绍圣四年进士第。初,廷试考官定其策第一,宰职以无诋元祐语,遂以何昌言冠,方天若次之,又欲以宰相章惇子次天若。时发策大要崇复熙宁、元丰之制,安国推明《大学》,以渐复三代为对。哲宗命再读之,注听称善者数四,亲擢为第三。为太学博士,足不蹑权门。

  提举湖南学事,有诏举遗逸,安国以永州布衣王绘、邓璋应诏。二人老不行,安国请命之官,以劝为学者。零陵簿称二人党人范纯仁客,而流人邹浩所请托也。蔡京素恶安国与己异,得簿言,大喜,命湖南提刑置狱推治,又移湖北再鞫,卒无验,安国竟除名。未几,簿以他罪抵法,台臣直前事,复安国元官。

  政和元年,张商英相,除提举成都学事。二年,丁内艰,移江东。父没终丧,谓子弟曰:「吾昔为亲而仕,今虽有禄万钟,将何所施?」遂称疾不仕,筑室墓傍,耕种取给,盖将终身焉。宣和末,李弥大、吴敏、谭世勣合荐,除屯田郎,辞。

  靖康元年,除太常少卿,辞;除起居郎,又辞。朝旨屡趣行,至京师,以疾在告。一日方午,钦宗亟召见,安国奏曰:「明君以务学为急,圣学以正心为要。心者万事之宗,正心者揆事宰物之权。愿擢名儒明于治国平天下之本者,虚怀访问,深发独智。」又言:「为天下国家必有一定不可易之计,谋议既定,君臣固守,故有志必成,治功可立。今南向视朝半年矣,而纪纲尚紊,风俗益衰,施置乖方,举动烦扰。大臣争竞,而朋党之患萌;百执窥觎,而浸润之奸作。用人失当,而名器愈轻;出令数更,而士民不信。若不扫除旧迹,乘势更张,窃恐大势一倾,不可复正。乞访大臣,各令展尽底蕴,画一具进。先宣示台谏,使随事疏驳。若大臣议绌,则参用台谏之言;若疏驳不当,则专守大臣之策。仍集议于朝,断自宸衷,按为国论,以次施行。敢有动摇,必罚无赦。庶几新政有经,可冀中兴。」钦宗曰:「比留词掖相待,已命召卿试矣。」语未竟,日昃暑甚,汗洽上衣,遂退。

  时门下侍郎耿南仲倚攀附恩,凡与己不合者,即指为朋党。见安国论奏,愠曰:「中兴如此,而曰绩效未见,是谤圣德也。」乃言安国意窥经筵,不宜召试。钦宗不答。安国屡辞,南仲又言安国不臣。钦宗问其状,南仲曰:「往不事上皇,今又不事陛下。」钦宗曰:「渠自以病辞,初非有向背也。」每臣僚登对,钦宗即问识胡安国否,中丞许翰曰:「自蔡京得政,士大夫无不受其笼络,超然远迹不为所污如安国者实鲜。」钦宗叹息,遣中书舍人晁说之宣旨,令勉受命,且曰:「他日欲去,即不强留。」既试,除中书舍人,赐三品服。南仲讽台谏论其稽命不恭,宜从黜削。疏奏不下,安国乃就职。

  南仲既倾宰相吴敏、枢密使李纲,又谓许景衡、晁说之视大臣升黜为去就,怀奸徇私,并黜之。安国言:「二人为去就,必有陈论。怀奸徇私,必有实迹。乞降付本省,载诸词命。」不报。

  叶梦得知应天府,坐为蔡京所知,落职奉祠。安国言:「京罪已正,子孙编置,家财没入,已无蔡氏矣。则向为京所引者,今皆朝廷之人,若更指为京党,则人才见弃者众,党论何时而弭!」乃除梦得小郡。

  中书侍郎何建议分天下为四道,置四都总管,各付一面,以卫王室、捍强敌。安国言:「内外之势,适平则安,偏重则危。今州郡太轻,理宜通变。一旦以二十三路之广,分为四道,事得专决,财得专用,官得辟置,兵得诛赏,权恐太重。万一抗衡跋扈,何以待之?乞据见今二十三路帅府,选择重臣,付以都总管之权,专治军旅。或有警急,即各率所属守将应援,则一举两得矣。」寻以赵野总北道,安国言魏都地重,野必误委寄。是冬,金人大入,野遁,为群盗所杀,西道王襄拥众不复北顾,如安国言。

  李纲罢,中书舍人刘珏行词,谓纲勇于报国,数至败衄。吏部侍郎冯澥言珏为纲游说,珏坐贬。安国封还词头,以为「侍从虽当献纳,至于弹击官邪必归风宪。今台谏未有缄默不言之咎,而澥越职,此路若开,臣恐立于朝者各以好恶胁持倾陷,非所以靖朝著。」南仲大怒,何从而挤之,诏与郡。以安国素苦足疾,而海门地卑湿,乃除安国右文殿修撰、知通州。

  安国在省一月,多在告之日,及出必有所论列。或曰:「事之小者,盍姑置之?」安国曰:「事之大者无不起于细微,今以小事为不必言,至于大事又不敢言,是无时而可言也!」

  安国既去逾旬,金人薄都城。子寅为郎,在城中,客或忧之,安国愀然曰:「主上在重围中,号令不出,卿大夫恨效忠无路,敢念子乎!」敌围益急,钦宗亟召安国及许景衡,诏竟不达。

  高宗即位,以给事中召。安国言:「昨因缴奏,遍触权贵,今陛下将建中兴,而政事弛张,人才升黜,尚未合宜,臣若一一行其职守,必以妄发,干犯典刑。」黄潜善讽给事中康执权论其托疾,罢之。三年,枢密张浚荐安国可大用,再除给事中。赐其子起居郎寅手札,令以上意催促。既次池州,闻驾幸吴、越,引疾还。

  绍兴元年,除中书舍人兼侍讲,遣使趣召,安国以《时政论》二十一篇先献之。论入,复除给事中。二年七月入对,高宗曰:「闻卿大名,渴于相见,何为累诏不至?」安国辞谢,乞以所进二十一篇者施行。其论之目,曰《定计》、《建都》、《设险》、《制国》、《恤民》、《立政》、《核实》、《尚志》、《正心》、《养气》、《宏度》、《宽隐》。论《定计》略曰:「陛下履极六年,以建都,则未有必守不移之居;以讨贼,则未有必操不变之术;以立政,则未有必行不反之令;以任官,则未有必信不疑之臣。舍今不图,后悔何及!」论《建都》谓:「宜定都建康以比关中、河内,为兴复之基。」论《设险》谓:「欲固上流,必保汉、沔;欲固下流,必守淮、泗;欲固中流,必以重兵镇安陆。」论《尚志》谓:「当必志于恢复中原,祗奉陵寝;必志于扫平仇敌,迎复两宫。」论《正心》谓:「戡定祸乱,虽急于戎务,而裁决戎务,必本于方寸。愿选正臣多闻识、有志虑、敢直言者置诸左右,日夕讨论,以宅厥心。」论《养气》谓:「用兵之胜负,军旅之强弱,将帅之勇怯,系人君所养之气曲直何如。愿强于为善,益新厥德,使信于诸夏、闻于夷狄者,无曲可议,则至刚可以塞两间,一怒可以安天下矣。」安国尝谓:「虽诸葛复生,为今日计,不能易此论也。」

  居旬日,再见,以疾恳求去。高宗曰:「闻卿深于《春秋》,方欲讲论。」遂以《左氏传》付安国点句正音。安国奏:「《春秋》经世大典,见诸行事,非空言比。今方思济艰难,《左氏》繁碎,不宜虚费光阴,耽玩文采,莫若潜心圣经。」高宗称善。寻除安国兼侍读,专讲《春秋》。时讲官四人,援例乞各专一经。高宗曰:「他人通经,岂胡安国比。」不许。

  会除故相朱胜非同都督江、淮、荆、浙诸军事,安国奏:「胜非与黄潜善、汪伯彦同在政府,缄默附会,循致渡江。尊用张邦昌结好金国,沦灭三纲,天下愤郁。及正位冢司,苗、刘肆逆,贪生苟容,辱逮君父。今强敌凭陵,叛臣不忌,用人得失,系国安危,深恐胜非上误大计。」胜非改除侍读,安国持录黄不下,左相吕颐浩特令检正黄龟年书行。安国言:「'有官守者,不得其职则去'。臣今待罪无补,既失其职,当去甚明。况胜非系臣论列之人,今朝廷乃称胜非处苗、刘之变,能调护圣躬。昔公羊氏言祭仲废君为行权,先儒力排其说。盖权宜废置非所施于君父,《春秋》大法,尤谨于此。建炎之失节者,今虽特释而不问,又加选擢,习俗既成,大非君父之利。臣以《春秋》入侍,而与胜非为列,有违经训。」遂卧家不出。

  初,颐浩都督江上还朝,欲去异己者,未得其策。或教之指为朋党,且曰:「党魁在琐闱,当先去之。」颐浩大喜,即引胜非为助,而降旨曰:「胡安国屡召,偃蹇不至,今始造朝,又数有请。初言胜非不可同都督,及改命经筵,又以为非,岂不以时艰不肯尽瘁,乃欲求微罪而去,其自为谋则善,如国计何?」落职,提举仙都观。是夕,彗出东南。右相秦桧三上章乞留之,不报,即解相印去。侍御史江跻上疏,极言胜非不可用,安国不当责。右司谏吴表臣亦言安国扶病见君,欲行所学,今无故罪去,恐非所以示天下。不报。颐浩即黜给事中程瑀、起居舍人张焘及跻等二十余人,云应天变除旧布新之象。台省一空,胜非遂相,安国竟归。

  五年,除徽猷阁待制、知永州,安国辞。诏以经筵旧臣,重闵劳之,特从其请,提举江州太平观,令纂修所著《春秋传》。书成,高宗谓深得圣人之旨,除提举万寿观兼侍读。未行,谏官陈公辅上疏诋假托程颐之学者。安国奏曰:「孔、孟之道不传久矣,自颐兄弟始发明之,然后知其可学而至。今使学者师孔、孟,而禁不得从颐学,是入室而不由户。本朝自嘉祐以来,西都有邵雍、程颢及其弟颐,关中有张载,皆以道德名世,公卿大夫所钦慕而师尊之。会王安石、蔡京等曲加排抑,故其道不行。望下礼官讨论故事,加之封爵,载在祀典,比于荀、杨、韩氏,仍诏馆阁裒其遗书,校正颁行,使邪说者不得作。」奏入,公辅与中丞周秘、侍御史石公揆承望宰相风旨,交章论安国学术颇僻。除知永州,辞,复提举太平观,进宝文阁直学士,卒,年六十五。诏赠四官,又降诏加赙,赐田十顷恤其孤,谥曰文定,盖非常格也。

  安国强学力行,以圣人为标的,志于康济时艰,见中原沦没,遗黎涂炭,常若痛切于其身。虽数以罪去,其爱君忧国之心远而弥笃,每有君命,即置家事不问。然风度凝远,萧然尘表,视天下万物无一足以婴其心。自登第迄谢事,四十年在官,实历不及六载。

  朱震被召,问出处之宜,安国曰:「子发学《易》二十年,此事当素定矣。世间惟讲学论政,不可不切切询究,至于行己大致,去就语默之几,如人饮食,其饥饱寒温,必自斟酌,不可决诸人,亦非人所能决也。吾平生出处皆内断于心,浮世利名如蠛蠓过前,何足道哉!」故渡江以来,儒者进退合义,以安国、尹焞为称首。侯仲良言必称二程先生,他无所许可。后见安国,叹曰:「吾以为志在天下,视不义富贵真如浮云者,二程先生而已,不意复有斯人也。」

  安国所与游者,游酢、谢良佐、杨时皆程门高弟。良佐尝语人曰:「胡康侯如大冬严雪,百草萎死,而松柏挺然独秀者也。」安国之使湖北也,时方为府教授,良佐为应城宰,安国质疑访道,礼之甚恭,每来谒而去,必端笏正立目送之。

  自王安石废《春秋》不列于学官,安国谓:「先圣手所笔削之书,乃使人主不得闻讲说,学士不得相传习,乱伦灭理,用夏变夷,殆由乎此。」故潜心是书二十余年,以为天下事物无不备于此。每叹曰:「此传心要典也。」

  安国少欲以文章名世,既学道,乃不复措意。有文集十五卷、《资治通鉴举要补遗》一百卷。三子,寅、宏、宁。

  寅字明仲,安国弟之子也。寅将生,弟妇以多男欲不举,安国妻梦大鱼跃盆水中,急往取而子之。少桀黠难制,父闭之空阁,其上有杂木,寅尽刻为人形。安国曰:「当有以移其心。」别置书数千卷于其上,年余,寅悉成诵,不遗一卷。游辟雍,中宣和进士甲科。

  靖康初,以御史中丞何荐,召除秘书省校书郎。杨时为祭酒,寅从之受学。迁司门员外郎。金人陷京师,议立异姓,寅与张浚、赵鼎逃太学中,不书议状。张邦昌伪立,寅弃官归,言者劾其离次,降一官。

  建炎三年,高宗幸金陵,枢密使张浚荐为驾部郎官,寻擢起居郎。金人南侵,诏议移跸之所,寅上书曰:

  昨陛下以亲王、介弟出师河北,二圣既迁,则当纠合义师,北向迎请。而遽膺翊戴,亟居尊位,斩戮直臣,以杜言路。南巡淮海,偷安岁月,敌入关陕,漫不捍御。盗贼横溃,莫敢谁何,元元无辜,百万涂地。方且制造文物,讲行郊报,自谓中兴。金人乘虚直捣行在,匹马南渡,淮甸流血。迨及返正宝位,移跸建康,不为久图,一向畏缩远避。此皆失人心之大者也。

  自古中兴之主所以能克复旧物者,莫不本于愤耻恨怒,不能报怨,终不苟已。未有乘衰微阙绝之后,固陋以为荣,苟且以为安,而能久长无祸者也。黄潜善与汪伯彦方以乳妪护赤子之术待陛下,曰:「上皇之子三十人,今所存惟圣体,不可不自重爱。」曾不思宗庙则草莽湮之,陵阙则畚锸惊之,堂堂中华戎马生之,潜善、伯彦所以误陛下、陷陵庙、蹙土宇、丧生灵者,可胜罪乎!本初嗣服,既不为迎二圣之策,因循远狩,又不为守中国之谋。以致于今德义不孚,号令不行,刑罚不威,爵赏不劝。若不更辙以救垂亡,则陛下永负孝悌之愆,常有父兄之责。人心一去,天命难恃,虽欲羁栖山海,恐非为自全之计。

  愿下诏曰:「继绍大统,出于臣庶之谄,而不悟其非;巡狩东南,出于侥幸之心,而不虞其祸。金人逆天乱伦,朕义不共天,志思雪耻。父兄旅泊,陵寝荒残,罪乃在予,无所逃责。」以此号召四海,耸动人心,决意讲武,戎衣临阵。按行淮、襄,收其豪英,誓以战伐。天下忠义武勇,必云合响应。陛下凡所欲为,孰不如志?其与退保吴、越,岂可同年而语哉!

  自古中国强盛如汉武帝、唐太宗,其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