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前位置: 首页 辽史(脱脱)

第一百卷  列传第三十

  

  耶律棠古萧得里底萧酬斡耶律章奴耶律术者

  耶律棠古,字蒲速宛,六院郎君葛剌之後。

  大康中,补本班郎君,累迁至大将军。性坦率,好别白黑,人有不善,必尽言无隐,时号「强棠古」。在朝数论宰相得失,由是久不得调,後出为西北戍长。

  乾统三年,萧得里底为西北路招讨使,以后族慢侮僚吏。棠古不屈,乃罢之。棠古讼之朝,不省。天庆初,乌古敌烈叛,召拜乌古部节度使。至部,谕降之。遂出私财及发富民积,以振其困乏,部民大悦,加镇国上将军。会萧得里底以都统率兵与金人战败绩,棠古请以军法论。且曰:「臣虽老,愿为国破敌。」不纳。

  保大元年,乞致仕。明年,天祚出奔,棠古谒於倒塌岭,为上流涕,上慰止之,复拜乌古部节度使。及至部,敌烈以五千人来攻,棠古率家奴击破之,加太子太傅。年七十二卒。<一>

  萧得里底,<二>字纠邻,晋王孝先之孙。父撒钵,历官使相。

  得里底短而偻,外谨内倨。大康中,补祗候郎君,稍迁兴圣宫副使,兼同知中丞司事。大安中,燕王妃生子,得里底以妃叔故,历宁远军节度使、长宁宫使。寿隆二年,监讨达里得、拨思母二部,多俘而还,改同知南京留守事。

  乾统元年,为北面林牙、同知北院枢密事,受诏与北院枢密使耶律阿思治乙辛馀党。阿思纳贿,多出其罪;得里底不能制,亦附会之。

  四年,知北院枢密事。夏王李乾顺为宋所攻,遣使请和解,诏得里底与南院枢密使牛温舒使宋平之。宋既许,得里底受书之日,乃曰:「始奉命取要约归,不见书辞,岂敢徒还。」遂对宋主发函而读。既还,朝议为是。天庆三年,加守司徒,封兰陵郡王。

  女直初起,廷臣多欲乘其未备,举兵往讨;得里底独沮之,以至败衄。天祚以得里底不合人望,出为西南面招讨使。八年,召为北院枢密使,宠任弭笃。是时,诸路大乱,飞章告急者络绎而至,得里底不即上闻,有功者亦无甄别。由是将校怨怒,人无斗志。

  保大二年,金兵至岭东。会耶律撒八、习骑撒跋等谋立晋王敖卢斡事泄,上召得里底议曰:「反者必以此儿为名,若不除去,何以获安。」得里底唯唯,竟无一言申理。王既死,人心益离。金兵岭,天祚率卫兵西遁。元妃萧氏,得里底之,谓得里底曰:「尔任国政,致君至此,何以生为!」得里底但谢罪,不能对。明日,天祚怒,逐得里底与其子麽撒。<三>

  得里底既去,为耶律高山奴执送金兵。得里底伺守者怠,脱身亡归,复为耶律九斤所得,送之耶律淳。时淳已僭号,得里底自知不免,诡曰:「吾不能事僭窃之君!」不食数日,卒。子麽撒,为金兵所杀。

  萧酬斡,字讹里本,国舅少父房之後。祖阿剌,终采访使。父别里剌,以后父封赵王。

  酬斡貌雄伟,性和易。年十四,尚越国公主,拜驸马都尉,为祗候郎君班详稳。年十八,封兰陵郡王。时帝欲立皇孙为嗣,恐无以解天下疑,出酬斡为国舅详稳,降皇后为惠妃,迁于乾州。初酬斡母入朝,擅取驿马,至是觉,夺其封号;复与妹鲁姐为巫蛊,伏诛。诏酬斡与公主离婚,籍兴圣宫,流乌古敌烈部。

  天庆中,以妹复尊为太皇太妃,召酬斡为南女直详稳,迁征东副统军。时广州渤海作乱,乃与驸马都尉萧韩家奴袭其不备,平之,复败敌将侯概于川州。是岁,东京叛,遇敌来击,师溃;独酬斡率麾下数人力战,殁于阵,追赠龙虎卫上将军。

  耶律章奴,字特末衍,季父房之後。父查剌,养高不仕。

  章奴明敏善谈论。大安中,补牌印郎君。乾统元年,累迁右中丞,兼领牌印宿直事。六年,以直宿不谨,降知内客省事。天庆四年,授东北路统军副使。五年,改同知咸州路兵马事。

  及天祚亲征女直,萧胡笃为先锋都统,章奴为都监。大军渡鸭子河,章奴与魏国王淳妻兄萧敌里及其甥萧延留等谋立淳,诱将卒三百馀人亡归。既而天祚为女直所败,章奴乃遣敌里、延留以废立事驰报淳。淳犹豫未决。会行宫使者乙信持天祚御札至,备言章奴叛命,淳对使者号哭,即斩敌里、延留首以献天祚。

  章奴见淳不从,诱草寇数百攻掠上京,取府库财物。至祖州,率僚属告太祖庙云:「我大辽基业,由太祖百战而成。今天下土崩,窃见兴宗皇帝孙魏国王淳道德隆厚,能理世安民,臣等欲立以主社稷。会淳适好草甸,大事未遂。迩来天祚惟耽乐是从,不恤万机;强敌肆侮,师徒败绩。加以盗贼蜂起,邦国危于累卵。臣等忝预族属,世蒙恩渥,上欲安九庙之灵,下欲救万民之命,乃有此举。实出至诚,冀累圣垂。」西至庆州,复祀诸庙,仍述所以举兵之意,移檄州县、诸陵官僚,士卒稍稍属心。

  时饶州渤海及侯概等相继来应,众至数万,趋广平淀。其党耶律女古等暴横不法,劫掠妇女财畜。章奴度不能制,内怀悔恨;又攻上京不克,北走降虏。<四>顺国女直阿鹘产率兵追败之,杀其将耶律弭里直,擒贵族二百馀人,其妻子配役绣院,或散诸近侍为婢;馀得脱者皆遁去。章奴诈为使者,欲奔女直,为逻者所获,缚送行在,伏诛。

  耶律术者,字能典,于越蒲古只之後,魁伟雄辨。乾统初,补祗候郎君。六年,因柴册,加观察使。天庆五年,受诏监都统耶律斡里朵战。及败,左迁银州刺史,徙咸州纠将。

  尝与耶律章奴谋立魏国王淳。及闻章奴自鸭子河亡去,即引麾下数人往会之。道为游兵所执,送行在所。上问曰:「予何负卿而反?」术者对曰:「臣诚无憾。但以天下大乱,已非辽有,小人满朝,贤臣窜斥,诚不忍见天皇帝艰难之业一旦土崩。臣所以痛入骨髓而有此举,非为身计。」後数日,复问,术者厉声数上过恶,陈社稷危亡之本,遂杀之。

  论曰:辽末同事之臣,其善恶何相远也!棠古骨鲠不屈权要,两镇乌古,恩威并着。酬斡平乱渤海,又以讨叛力战而死,忠可尚矣。得里底纵女直而不讨,寝变告而不闻。其蔽主聪明,为国阶乱,莫斯之甚也。章奴、术者乘时多艰,潜谋废立,将求宠幸,以犯大逆,其得免於天下之戮哉!

  ※校勘记

  一∶加太子太傅皇子表同。纪保大二年七月作「加太子太保」。

  二∶萧得里底按萧得里底与卷一○二有传之萧奉先事迹有重复,疑是一人两传。

  三∶得里底与其子麽撒麽撒,外戚表作磨撒。金史挞懒传,获辽枢密使得里底及其子磨哥、那野。磨哥即麽撒。

  四∶北走降虏按「虏」下原有「上」字,衍文从删。

  第一百○一卷列传第三十一

  萧陶苏斡耶律阿息保萧乙薛萧胡笃

  萧陶苏斡,字乙辛隐,突吕不部人。四世祖因吉,发长五尺,时呼为「长发因吉」。祖里拨,奥隗部节度使。

  陶苏斡谨愿,不妄交。伯父留哥坐事免官,闻重元乱,挈家赴行在。时陶苏斡虽幼,已如成人,补笔砚小底。累迁祗候郎君,转枢密院侍御。咸雍五年,迁崇德宫使。会有诉北南院听讼不直者,事下,陶苏斡悉改正之,为耶律阿思所忌。帝欲召用,辄为所沮。八年,历漠北滑水马群太保,数年不调,尝曰:「用才未尽,不若闲。」乾统中,迁漠南马群太保,以大风伤草,马多死,鞭之三百,免官。九年,徙天齐殿宿卫。明年,谷价翔,宿卫士多不给,陶苏斡出私廪之,召同知南院枢密使事。

  天庆四年,为汉人行宫副部署。时金兵初起,攻陷宁江州。天祚召群臣议,陶苏斡曰:「女直国虽小,其人勇而善射。自执我叛人萧海里,势益张。我兵久不练,若遇强敌,稍有不利,诸部离心,不可制矣。为今之计,莫若大发诸道兵,以威压之,庶可服也。」北院枢密使萧得里底曰:「如陶苏斡之谋,徒示弱耳。但发滑水以北兵<一>,足以拒之。」遂不用其计。

  数月间,边兵屡北,人益不安。饶州渤海结构头下城以叛,有步骑三万馀,招之不下。陶苏斡帅兵往讨,擒其渠魁,斩首数千级,得所掠物,悉还其主。及耶律章奴叛,陶苏斡与留守耶律大悲奴为守御。章奴既平,陶苏斡请曰:「今边兵懈弛,若清暑岭西,则汉人啸聚,民心益摇。臣愚以为宜罢此行。」不纳。乃命陶苏斡控扼东路,招集散卒。

  後以太子太傅致仕,卒。

  耶律阿息保,字特里典,五院部人。祖胡劣,太祖时徙居西北部,<二>世为招讨司吏。

  阿息保慷慨有大志,年十六,以才干补内史。天庆初,转枢密院侍御。金人起兵城境上,遣阿息保问之,金人曰:「若归阿疏,敢不听命。」阿息保具以闻。金兵陷宁江州,边兵屡败,遣阿息保与耶律章奴等赍书而东,冀以胁降。阿息保曰:「臣前使,依诏开谕,略无所屈。将还,谓臣曰:『若所请不遂,无相见。』今臣请独往。」不听。将行,别萧得里底曰:「不肖适异国,必无生还,愿公善辅国家。」既至,阿息保见执。久乃遁归。

  及天祚败绩,迁都巡捕使。六年,从阿疏讨耶律章奴,加领军卫大将军。阿疏将兵而东,阿息保送至军,乃还。天祚怒其专,鞭之三百。寻为奚六部秃里太尉。後阿疏反,阿息保以偏师进击,临阵坠马,被擒。因阿疏有旧得免。时阿疏颇好杀,阿息保谓曰:「欲举大事,何以杀为!」由是全活者众。会阿疏败,乃还。以战失利,囚中京数岁。

  保大二年,金兵至中京,始出狱。寻为敌烈皮室详稳。是时,魏王淳僭号,屡遣人以书来招。阿息保封书以献,因谏曰:「东兵甚锐,未可轻敌。」及石辇铎之败,天祚奔窜,召阿息保,不时至,疑有贰心,并怒为淳所招,杀之。

  初,阿息保知国将亡,前後谏甚切。及死以非罪,人尤惜之。

  萧乙薛,字特免,国舅少父房之後。性谨愿。寿隆间,累任剧官。

  天庆初,知国舅详稳事,迁殿前副点检。金兵起,为行军副都统。以战失利,罢职。六年,出为武定军节度使,迁西京留守。明年,讨剧贼董儿,战易水西,大破之。以功为北府宰相,加左仆射,兼东北路都统。十年,金兵陷上京,诏兼上京留守、东北路统军使。为政宽猛得宜,民之穷困者,辄加振恤,众咸爱之。

  保大二年,金兵大至,乙薛军溃,左迁西南面招讨使。以部民流散,不赴。及天祚播迁,给侍从不阙,拜殿前都点检。凡金兵所过,诸营败卒复聚上京,遣乙薛为上京留守以安抚之。

  明年,卢彦伦以城叛,乙薛被执数月,以居官无过,得释。後为耶律大石所杀。

  萧胡笃,字合术隐。其先撒葛只,太祖时愿隶宫分,遂为太和宫分人。

  曾祖敌鲁,明医。人有疾,观其形色即知病所在。统和中,宰相韩德让贵宠,敌鲁希旨,言德让宜赐国姓,籍横帐,由是世预太医选。子孙因之入官者众。

  胡笃为人便佞,与物无忤。清宁初,补近侍。大安元年,为彰愍宫太师。寿隆二年,转永兴宫太师。天庆初,累迁至殿前副点检。五年,从天祚东征,为先锋都统,临事犹豫,凡队伍皆以围场名号之。进至剌离水,与金兵战,败,大军亦却。及讨耶律章奴,以籍私奴为军,迁知北院枢密使事,卒。

  胡笃长于骑射,见天祚好游畋,每言从禽之乐,以逢其意。天祚悦而从之。国政隳废,自此始云。

  论曰:甚矣,承平日久,上下狃於故常之可畏也!天庆之间,女直方炽,惟陶苏斡明於料敌,善於忠谏;惜乎天祚痼蔽,不见信用。阿息保不死阿疏之难,乙薛甘忍卢彦伦之执,大节已失矣,他有所长,亦奚足取。胡笃以游畋逢迎天祚而隳国政,可胜罪哉!

  ※校勘记

  一∶发滑水以北兵按纪天庆四年七月作「发浑河北诸军」。

  二∶太祖时徙居西北部祖,原误「子」。依道光殿本据大典改。

  第一百○二卷列传第三十二

  萧奉先李处温张琳耶律余睹

  萧奉先,<一>天祚元妃之兄也。外宽内忌。因元妃为上眷倚,累官枢密使,封兰陵郡王。

  天庆二年,上幸混同江钩鱼。故事,生女直酋长在千里内者皆朝行在。适头鱼宴,上使诸酋次第歌舞为乐,至阿骨打,但端立直视,辞以不能。再三旨谕,不从。上密谓奉先曰:「阿骨打跋扈若此!可托以边事诛之。」奉先曰:「彼粗人,不知礼义,且无大过,杀之伤向化心。设有异志,蕞尔小国,亦何能为!」上乃止。

  四年,阿骨打起兵犯宁江州,东北路统军使萧挞不也战失利。上命奉先弟嗣先为都统,将番、汉兵往讨,屯出河店。女直乃潜渡混同江,乘我师未备来袭。<二>嗣先败绩,军将往往遁去。奉先惧弟被诛,乃奏「东征溃军逃罪,所至劫掠,若不肆赦,将啸聚为患」。从之。嗣先诣阙待罪,止免官而已。由是士无斗志,遇敌辄溃,郡县所失日多。

  初,奉先诬耶律余睹结驸马萧昱谋立其甥晋王,事觉,杀昱。余睹在军中闻之惧,奔女直。保大二年,余睹为女直监军,引兵奄至,上忧甚。奉先曰:「余睹乃王子班之苗裔,此来实无亡辽心,欲立晋王耳。若以社稷计,不惜一子,诛之,可不战而退。」遂赐晋王死。中外莫不流涕,人心益解体。

  当女直之兵未至也,奉先逢迎天祚,言:「女直虽能攻我上京,终不能远离巢穴。」而一旦越三千里直捣云中,计无所出,惟请播迁夹山。天祚方悟,顾谓奉先曰:「汝父子误我至此,杀之何益!汝去,毋从我行。恐军心忿怒,祸必及我。」奉先父子恸哭而去,为左右执送女直兵。女直兵斩其长子昂,送奉先及次子昱於其国主。道遇我兵,夺归,天祚并赐死。

  李处温,析津人。伯父俨,大康初为将作少监,累官叁知政事,封漆水郡王,雅与北枢密使萧奉先友旧。执政十馀年,善逢迎取媚,天祚又宠任之。俨卒,奉先荐处温为相,处温因奉先有援己力,倾心阿附,以固权位,而贪污尤甚,凡所接引,类多小人。

  保大初,金人陷中京,诸将莫能支。天祚惧,奔夹山,兵势日迫。处温与族弟处能、<三>子,外假怨军声援,结都统萧干谋立魏国王淳,召番、汉官属诣魏王府劝进。魏国王将出,乃持赭袍衣之,令百官拜舞称贺。魏王固辞不得,遂称天锡皇帝。以处温守太尉,处能直枢密院,为少府少监,左企弓以下及亲旧与其事者,赐官有差。

  会魏国王病,自知不起,密授处温番汉马步军都元帅,意将属以後事。及病亟,萧干等矫诏南面宰执入议,独处温称疾不至,阴聚勇士为备,绐云奉密旨防他变。魏国王卒,萧干拥契丹兵,宣言当立王妃萧氏为太后,权主军国事,众无敢异者。干以后命,召处温至,时方多难,未欲即诛,但追毁元帅札子。处能惧及祸,落发为僧。

  寻有永清人傅遵说随郭药师入燕,被擒,具言处温尝遗易州富民赵履仁书达宋将童贯,欲挟萧后纳土归宋。后执处温问之,处温曰:「臣父子於宣宗有定策功,宜世蒙宥容,可使因谗获罪?」后曰「向使魏国王如周公,则终享亲贤之名於後世。误王者皆汝父子,何功之有!」并数其前罪恶。处温无以对,乃赐死,亦伏诛。

  张琳,渖州人。幼有大志。寿隆末,为秘书中允。天祚即位,累迁户部使。顷之,擢南府宰相。

  初,天祚之败於女直也,意谓萧奉先不知兵,乃召琳付以东征事。琳以旧制,凡军国大计,汉人不与,辞之。上不允,琳奏曰:「前日之败,失於轻举。若用汉兵二十万分道进讨,无不克者。」上许其半,仍诏中京、上京、长春、辽西四路计户产出军。时有起至二百军者,生业荡散,民甚苦之。四路军甫集,寻复遁去。

  及中京陷,天祚幸云中,留琳与李处温佐魏国王淳守南京。处温父子召琳,欲立淳为帝,琳曰:「王虽帝胄,初无上命;摄政则可,即真则不可。」处温曰:「今日之事,天人所与,岂可易也!」琳虽有难色,亦勉从之。

  淳既称帝,诸将咸居权要,琳独守太师,十日一朝,平章军国大事。阳以元老尊之,实则不使与政。琳由是郁悒而卒。

  耶律余睹,一名余都姑,国族之近者也。慷慨尚气义。保大初,历官副都统。

  其妻天祚文妃之妹;文妃生晋王,最贤,国人皆属望。时萧奉先之妹亦为天祚元妃,生秦王。奉先恐秦王不得立,深忌余睹,将潜图之。适耶律挞葛里之妻会余睹之妻於军中,奉先讽人诬余睹结驸马萧昱、挞葛里,谋立晋王,尊天祚为太上皇。事觉,杀昱及挞葛里妻,赐文妃死。余睹在军中闻之,惧不能自明被诛,即引兵千馀,并骨肉军帐叛归女直。

  会大霖雨,道途留阻。天祚遣知奚王府萧遐买、北宰相萧德恭、大常衮耶律谛里姑、归州观察使萧和尚奴、四军太师萧干追捕甚急。至闾山,及之。诸将议曰:「萧奉先恃宠,蔑害官兵。余睹乃宗室雄才,素不肯为其下。若擒之,则他日吾辈皆余睹矣。不如纵之。」还,绐云追袭不及。

  余睹既入女直,为其国前锋,引娄室孛堇兵攻陷州郡,不测而至。天祚闻之大惊,知不能敌,率卫兵入夹山。

  余睹在女直为监军,久不调,意不自安,乃假游猎,遁西夏。夏人问:「汝来有兵几何?」余睹以二三百对,夏人不纳,卒。

  论曰:辽之亡也,虽孽降自天,亦柄国之臣有以误之也。当天庆而後,政归后族。奉先沮天祚防微之计,陷晋王非罪之诛,夹山之祸已见於此矣。处温逼魏王以僭号,结宋将以卖国,迹其奸佞,如出一轨。呜呼!天祚之所倚毗者若此,国欲不亡,得乎?张琳守位,余睹及覆自困,则又何足议哉!

  ※校勘记

  一∶萧奉先叁卷一○○※校勘记<二>。

  二∶乘我师未备来袭来袭,原作「击之」。据宏简录二一三及本传上下文义改。

  三∶处温与族弟处能索隐,「族」当作从。按传文称处温「伯父俨」,耶律俨传称「子处能」,应作从。

  第一百○三卷列传第三十三

  文学上

  萧韩家奴李澣

  辽起松漠,太祖以兵经略方内,礼文之事固所未遑。及太宗入汴,取晋图书、礼器而北,然後制度渐以修举。至景、圣间,则科目聿兴,士有由下僚擢升侍从,崇儒之美。但其风气刚劲,三面邻敌,岁时以为务,而典章文物视古犹阙。然二百年之业,非数君子为之综理,则後世恶所考述哉。作文学传。

  萧韩家奴,字休坚,涅剌部人,中书令安抟之孙。少好学,弱冠入南山读书,博览经史,通辽、汉文字。统和十四年始仕。家有一牛,不任驱策,其奴得善价鬻之。韩家奴曰:「利己误人,非吾所欲。」乃归直取牛。二十八年,为右通进,典南京栗园。

  重熙初,同知三司使事。四年,迁天成军节度使,徙彰愍宫使。帝与语,才之,命为诗友。尝从容问曰:「卿居外有异闻乎?」韩家奴对曰:「臣惟知炒栗:小者熟,则大者必生;大者熟,则小者必焦。使大小均熟,始为尽美。不知其他。」盖尝掌栗园,故托栗以讽谏。帝大笑。诏作四时逸乐赋,帝称善。

  时诏天下言治道之要,制问:「徭役不加于旧,征伐亦不常有,年谷既登,帑廪既实,而民重困,岂为吏者慢、为民者惰欤?今之徭役何者最重?何者尤苦?何所蠲省则为便益?补役之法何可以复?盗贼之害何可以止?」韩家奴对曰:

  臣伏见比年以来,高丽未宾,阻卜犹强,战守之备,诚不容已。乃者,选富民防边,自备粮糗。道路修阻,动淹岁月;比至屯所,费已过半;只牛单毂,鲜有还者。其无丁之家,倍直佣僦,人惮其劳,半途亡窜,故戍卒之食多不能给。求假于人,则十倍其息,至有鬻子割田,不能偿者。或逋役不归,在军物故,则复补以少壮。其鸭渌江之东,戍役大率如此。况渤海、女直、高丽合从连衡,不时征讨。富者从军,贫者侦候。加之水旱,菽粟不登,民以日困。盖势使之然也。

  方今最重之役,无过西戍。如无西戍,虽遇凶年,困弊不至於此。若能徙西戍稍近,则往来不劳,民无深患。议者谓徙之非便:一则损威名,二则召侵侮,三则弃耕牧之地。臣谓不然。阻卜诸部,自来有之。曩时北至胪河,南至边境,人多散居,无所统壹,惟往来抄掠。及太祖西征,至於流沙,阻卜望风悉降,西域诸国皆愿入贡。因迁种落,内置三部,以益吾国,不营城邑,不置戍兵,阻卜累世不敢为寇。统和间,皇太妃出师西域,<一>拓土既远,降附亦众。自後一部或叛,邻部讨之,使同力相制,正得驭远人之道。及城可敦,开境数千里,西北之民,徭役日增,生业日殚。警急既不能救,叛服亦复不恒。空有广地之名,而无得地之实。若贪土不已,渐至虚耗,其患有不胜言者。况边情不可深信,亦不可顿绝。得不为益,舍不为损。国家大敌,惟在南方。今虽连和,难保他日。若南方有变,屯戍辽邈,卒难赴援。我进则敌退,我还则敌来,不可不虑也。方今太平已久,正可恩结诸部,释罪而归地,内徙戍兵以增堡障,外明约束以正疆界。每部各置酋长,岁修职贡。叛则讨之,服则抚之。诸部既安,必不生衅。如是,则臣虽不能保其久而无变,知其必不深入侵掠也。或云,弃地则损威。殊不知殚费竭财,以贪无用之地,使彼小每抗衡大国,万一有败,损威岂浅?或又云,沃壤不可遽弃。臣以为土虽沃,民不能久居,一旦敌来,则不免内徙,岂可指为吾土而惜之?

  夫帑廪虽随部而有,此特周急部民一偏之惠,不能均济天下。如欲均济天下,则当知民困之由,而窒其隙。节盘游,简驿传,薄赋,戒奢侈。期以数年,则困者可苏,贫者可富矣。盖民者国之本,兵者国之卫。兵不调则旷军役,调之则损国本。且诸部皆有补役之法。昔补役始行,居者、行者类皆富实,故累世从戍,易为更代。近岁边虞数起,民多匮乏,既不任役事,随补随缺。苟无上户,则中户当之。旷日弭年,其穷益甚,所以取代为艰也。非惟补役如此,在边戍兵亦然。譬如一之土,岂能填寻丈之壑!欲为长久之便,莫若使远戍疲兵还於故乡,薄其徭役,使人人给足,则补役之道可以复故也。

  臣又闻,自昔有国家者,不能无盗。比年以来,群黎凋弊,利於剽窃,良民往往化为凶暴。甚者杀人无忌,至有亡命山泽,基乱首祸。所谓民以困穷,皆为盗贼者,诚如圣虑。今欲芟夷本根,愿陛下轻徭省役,使民务农。衣食既足,安习教化,而重犯法,则民趋礼义,刑罚罕用矣。臣闻唐太宗问群臣治盗之方,皆曰:「严刑峻法。」太宗笑曰:「寇盗所以滋者,由赋无度,民不聊生。今朕内省嗜欲,外罢游幸,使海内安静,则寇盗自止。」由此观之,寇盗多寡,皆由衣食丰俭。徭役重轻耳。

  今宜徙可敦城於近地,与西南副都部署乌古敌烈、隗乌古等部声援相接。罢黑岭二军,并开、保州,皆隶东京;益东北戍军及南京总管兵。增修壁垒,候尉相望,缮完楼橹,浚治城隍,以为边防。此方今之急务也,愿陛下裁之。

  擢翰林都林牙,兼修国史。仍诏谕之曰:「文章之职,国之光华,非才不用。以卿文学,为时大儒,是用授卿以翰林之职。朕之起居,悉以实录。」自是日见亲信,每入侍,赐坐。遇胜日,帝与饮酒赋诗,以相酬酢,君臣相得无比。韩家奴知无不言,虽谐谑不忘规讽。

  十三年春,上疏曰:「臣闻先世遥辇可汗之後,国祚中绝;自夷离堇雅里立阻午,大位始定。然上世俗朴,未有尊称。臣以为三皇礼文未备,正与遥辇氏同。後世之君以礼乐治天下,而崇本追远之义兴焉。近者唐高祖创立先庙,尊四世为帝。昔我太祖代遥辇即位,乃制文字,修礼法,建天皇帝名号,制宫室以示威服,兴利除害,混一海内。厥後累圣相承,自夷离堇湖烈以下,大号未加,天皇帝之考夷离堇的鲁犹以名呼。臣以为宜依唐典,追崇四祖为皇帝,则陛下弘业有光,坠典复举矣。」疏奏,帝纳之,始行追册玄、德二祖之礼<二>。

  韩家奴每见帝猎,未尝不谏。会有司奏猎秋山,熊虎伤死数十人,韩家奴书于册。帝见,命去之。韩家奴既出,复书。他日,帝见之曰:「史笔当如是。」帝问韩家奴:「我国家创业以来,孰为贤主?」韩家奴以穆宗对。帝怪之曰:「穆宗嗜酒,喜怒不常,视人犹草芥,卿何谓贤?」韩家奴对曰:「穆宗虽暴虐,省徭轻赋,人乐其生。终穆之世,无罪被戮,未有过今日秋山伤死者。臣故以穆宗为贤。」帝默然。

  诏与耶律庶成录遥辇可汗至重熙以来事迹,集为二十卷,进之。十五年,复诏曰:「古之治天下者,明礼义,正法度。我朝之兴,世有明德,虽中外向化,然礼书未作,无以示後世。卿可与庶成酌古准今,制为礼典。事或有疑,与北、南院同议。」韩家奴既被诏,博考经籍,自天子达于庶人,情文制度可行於世,不缪于古者,成三卷,进之。又诏译诸书,韩家奴欲帝知古今成败,译通历、贞观政要、五代史。

  时帝以其老,不任朝谒,拜归德军节度使。以善治闻。帝遣使问劳,韩家奴表谢。召修国史,卒,年七十二。有六义集十二卷行于世。

  李澣,初仕晋,为中书舍人。晋亡归辽,当太宗崩、世宗立,没定,与高勋等十馀人羁留南京。久之,从归上京,授翰林学士。

  穆宗即位,累迁工部侍郎。时澣兄涛在汴为翰林学士,密遣人召澣。澣得书,托求医南京,易服夜出,欲遁归汴。至涿,为徼巡者所得,送之南京,下吏。伺狱吏熟寝,以衣带自经;不死,防之愈严。械赴上京,自投潢河中流,为铁索牵掣,又不死。及抵上京,帝欲杀之。时高勋已为枢密使,救止之。屡言於上曰:「本非负恩,以母年八十,急於省觐致罪。且富於文学,方今少有伦比,若留掌词命,可以增光国体。」帝怒稍解,仍令禁锢于奉国寺,凡六年,艰苦万状。

  会上欲建太宗功德碑,高勋奏曰:「非李澣无可秉笔者。」诏从之。文成以进,上悦,释囚。寻加礼部尚书,宣政殿学士,卒。

  论曰:统和、重熙之间,务修文治,而韩家奴对策,落落累数百言,概可施诸行事,亦辽之晁、贾哉。李澣虽以词章见称,而其进退不足论矣。

  ※校勘记

  一∶皇太妃出师西域「皇太妃」,应作王太妃。叁卷一三※校勘记<七>。

  二∶始行追册玄德二祖之礼按纪,追册玄、德二祖均在重熙二十一年。此是带叙。

  第一百○四卷列传第三十四

  文学下

  王鼎耶律昭刘辉耶律孟简耶律谷欲

  王鼎,字虚中,涿州人。幼好学,居太宁山数年,博通经史。时马唐俊有文名燕、蓟间,适上巳,与同志祓禊水滨,酌酒赋诗。鼎偶造席,唐俊见鼎朴野,置下坐。欲以诗困之,先出所作索赋,鼎援笔立成。唐俊惊其敏妙,因与定交。

  清宁五年,擢进士第。<一>调易州观察判官,改涞水县令<二>,累迁翰林学士。当代典章多出其手。上书言治道十事,帝以鼎达政体,事多咨访。鼎正直不阿,人有过,必面诋之。

  寿隆初,升观书殿学士。<三>一日宴主第,醉与客忤,怨上不知己,坐是下吏。状闻,上大怒,杖夺官,流镇州。居数岁,有赦,鼎独不免。会守臣召鼎为贺表,因以诗贻使者,有「谁知天雨露,独不到孤寒」之句。上闻而怜之,即召还,复其职。乾统六年卒<四>。

  鼎宰县时,憩于庭,俄有暴风举卧榻空中。鼎无惧色,但觉枕榻俱高,乃曰:「吾中朝端士,邪无干正,可徐置之。」须臾,榻复故处,风遂止。

  耶律昭,字述宁,博学,善属文。统和中,坐兄国留事,流西北部。

  会萧挞凛为西北路招讨使,爱之,奏免其役,礼致门下。欲召用,以疾辞。挞凛问曰:「今军旅甫罢,三边宴然,惟阻卜伺隙而动。讨之,则路远难至;纵之,则边民被掠;增戍兵,则馈饷不给;欲苟一时之安,不能终保无变。计将安出?」昭以书答曰:

  窃闻治得其要,则仇敌为一家;失其术,则部曲为行路。夫西北诸部,每当农时,一夫为侦候,一夫治公田,二年给纠官之役,大率四丁无一室处。刍牧之事,仰给妻孥。一遭寇掠,贫穷立至。春夏赈恤,吏多杂以糠秕,重以掊克,不过数月,又复告困。且畜牧者,富国之本。有司防其隐没,聚之一所,不得各就水草便地。兼以逋亡戍卒,随时补调,不习风土,故日瘠月损,驯至耗竭。

  为今之计,莫若振穷薄赋,给以牛种,使遂耕获。置游兵以防盗掠,颁俘获以助伏腊,散畜牧以就便地。期以数年,富强可望。然後练简精兵,以备行伍,何守之不固,何动而不克哉?然必去其难制者,则馀种自畏。若舍大而谋小,避强而攻弱,非徒虚费财力,亦不足以威服其心。此二者,利害之机,不可不察。

  昭闻古之名将,安边立功,在德不在众。故谢玄以八千破苻坚百万,休哥以五队败曹彬十万。良由恩结士心,得其死力也。阖下膺非常之遇,专方面之寄,宜远师古人,以就勋业。上观乾象,下尽人谋;察地形之险易,料敌势之虚实。虑无遗策,利施後世矣。

  挞凛然之。

  开泰中,猎于拨里堵山,为羯羊所触,卒。

  刘辉,好学善属文,疏简有远略。大康五年,第进士。

  大安末,为太子洗马,上书言:「西边诸番为患,士卒远戍,中国之民疲于飞挽,非长久之策。为今之务,莫若城于盐泺,实以汉户,使耕田聚粮,以为西北之费。」言虽不行,识者韪之。

  寿隆二年,复上书曰:「宋欧阳修编五代史,附我朝於四夷,妄加贬訾。且宋人赖我朝宽大,许通和好,得尽兄弟之礼。今反令臣下妄意作史,恬不经意。臣请以赵氏初起事迹,详附国史。」上嘉其言,迁礼部郎中。

  诏以贤良对策,辉言多中时病。擢史馆修撰,卒。

  耶律孟简,字复易,于越屋质之五世孙。父刘家奴,官至节度使。

  孟简性颖悟。六岁,父晨出猎,俾赋晓天星月诗,孟简应声而成,父大奇之。既长,善属文。文康初,枢密使耶律乙辛以奸险窃柄,出为中京留守,孟简与耶律庶箴表贺。未几,乙辛复旧职,衔之,谪巡磁窑关。时虽以谗见逐,不形辞色。遇林泉胜地,终日忘归。明年,流保州。及闻皇太子被害,不胜哀痛,以诗伤之,作放怀诗二十首。自序云:「禽兽有哀乐之声,蝼蚁有动静之形。在物犹然,况於人乎?然贤达哀乐,不在穷通、祸之间。易曰:『乐天知命,故不忧。』是以颜渊箪瓢自得,此知命而乐者也。予虽流放,以道自安,又何疑耶?」

  大康中,始得归乡里。诣阙上表曰:「本朝之兴,几二百年,宜有国史以垂後世。」乃编耶律曷鲁、屋质、休哥三人行事以进。上命置局编修。孟简谓馀官曰:「史笔天下之大信,一言当否,百世从之。苟无明识,好恶徇情,则祸不测。故左氏、司马迁、班固、范晔俱罹殃祸,可不慎欤!」

  乾统中,迁六院部太保。处事不拘文法,时多笑其迂。孟简闻之曰:「上古之时,无簿书法令,而天下治。盖簿书法令,适足以滋奸幸,非圣人致治之本。」改高州观察使,修学校,招生徒。迁昭德军节度使。以中京饥,诏与学士刘嗣昌减价粜粟。事未毕,卒。

  耶律谷欲,字休坚,六院部人。父阿古只,官至节度使。

  谷欲冲澹有礼法,工文章。统和中,为本部太保。开泰中,稍迁塌母城节度使。鞫霸州疑狱,称旨,授启圣军节度使。太平中,复为本部太保。谢病归,俄擢南院大王。叹风俗日颓,请老,不许。

  兴宗命为诗友,数问治要,多所匡建。奉诏与林牙耶律庶成、萧韩家奴编辽国上世事迹及诸帝实录,未成而卒,年九十。

  论曰:孔子言:「诵诗三百,授之以政,不达。虽多,亦奚以为?」王鼎忠直达政,刘辉侍青宫,建言国计,昭陈边防利害,皆洞达敏。孟简疾乙辛奸邪,黜而不怨。孰谓文学之士,无益於治哉。

  ※校勘记

  一∶清宁五年擢进士第按纪,王鼎擢进士第在清宁八年。

  二∶改涞水县令涞水,原误「漆水」。按地理志无「漆水」,涞水属易州,据改。

  三∶寿隆初升观书殿学士按焚椒录序於大安五年已称前观书殿学士王鼎,似非寿隆初升。

  四∶乾统六年卒卒字,依道光殿本据大典补。

  第一百○五卷列传第三十五

  能吏

  大公鼎萧文马人望耶律铎鲁斡杨遵勗王棠

  汉以玺书赐二千石,唐疏刺史、县令于屏,以示奖率,故二史有循吏、良吏之传。

  辽自太祖创业,太宗抚有燕、蓟,任贤使能之道亦略备矣。然惟朝廷叁置国官,吏州县者多遵唐制。历世既久,选举益严。时又分遣重臣巡行境内,察贤否而进退之。是以治民、理财、决狱、弭盗,各有其人。考其德政,虽未足以与诸循、良之列,抑亦可谓能吏矣。作能吏传。

  大公鼎,渤海人,先世籍辽阳率宾县。统和间,徙辽东豪右以实中京,因家于大定。曾祖忠,礼宾使。父信,兴中主簿。

  公鼎幼庄愿,长而好学。咸雍十年,登进士第,调渖州观察判官。时辽东雨水伤稼,北枢密院大发濒河丁壮以完堤防。有司承令峻急,公鼎独曰:「边障甫宁,大兴役事,非利国便农之道。」乃疏奏其事。朝廷从之,罢役,水亦不为灾。濒河千里,人莫不悦。改良乡令,省徭役,务农桑,建孔子庙学,部民服化。累迁兴国军节度副使。

  时有隶鹰坊者,以罗毕为名,扰害田里。岁久,民不堪。公鼎言于上,即命禁戢。会公鼎造朝,大臣谕上嘉纳之意,公鼎曰:「一郡获安,诚为大幸;他郡如此者众,愿均其赐于天下。」从之。徙长春州钱帛都提点。车驾如春水,贵主例为假贷,公鼎曰:「岂可辍官用,徇人情?」拒之。颇闻怨詈语,曰:「此吾职,不敢废也。」俄拜大理卿,多所平反。

  天祚即位,历长宁军节度使、南京副留守,改东京户部使。时盗杀留守萧保先,始利其财,因而倡乱。民亦互生猜忌,家自为斗。公鼎单骑行郡,陈以祸,众皆投兵而拜曰:「是不欺我,敢弗听命。」安辑如故。拜中京留守,赐贞亮功臣,乘传赴官。时盗贼充斥,有遇公鼎于路者,即叩马乞自新。公鼎给以符约,俾还业,闻者接踵而至。不旬日,境内清肃。天祚闻之,加赐保节功臣。时人心反侧,公鼎虑生变,请布恩惠以安之,为之肆赦。

  公鼎累表乞归,不许。会奴贼张撒八率无赖啸聚,公鼎欲击而势有不能。叹曰:「吾欲谢事久矣。为世故所牵,不幸至此,岂命也夫!」因忧愤成疾。保大元年卒,年七十九。

  子昌龄,左承制;昌嗣,州刺史;昌朝,镇宁军节度。

  萧文,字国华,外戚之贤者也。父直善,安州防御使。

  

  寿隆末,知易州,兼西南面安抚使。高阳土沃民富,吏其邑者,每黩于货,民甚苦之。文始至,悉去旧弊,务农桑,崇礼教,民皆化之。时大旱,百姓忧甚,文祷之辄雨。属县又蝗,议捕除之,文曰:「蝗,天灾,捕之何益!」但反躬自责,蝗尽飞去;遗者亦不食苗,散在草莽,为乌鹊所食。会霪雨不止,文复随祷而霁。是岁,大熟。朝廷以文可大用,迁唐古部节度使,高阳勒石颂之。後不知所终。

  马人望,字俨叔,高祖胤卿,为石晋青州刺史,太宗兵至,坚守不降。城破被执,太宗义而释之,<一>徙其族于医巫闾山,因家焉。曾祖廷煦,南京留守。祖渊,中京副留守。父诠,中京文思使。

  人望颖悟。幼孤,长以才学称。咸雍中,第进士,为松山县令。岁运泽州官炭,独役松山,人望请于中京留守萧吐浑均役他邑。吐浑怒,下吏,系几百日;复引诘之,人望不屈。萧喜曰:「君为民如此,後必大用。」以事闻于朝,悉从所请。

  徙知涿州新城县。县与宋接境,驿道所从出。人望治不扰,吏民畏爱。近臣有聘宋还者,帝问以外事,多荐之,擢中京度支司盐铁判官。转南京三司度支判官,公私兼裕。迁警巡使。京城狱讼填委,人望处决,无一冤者。会检括户口,未两旬而毕。同知留守萧保先怪而问之,人望曰:「民产若括之无遗,他日必长厚之弊,大率十得六七足矣。」保先谢曰:「公虑远,吾不及也。」

  先是,枢密使乙辛窃弄威柄,卒害太子。及天祚嗣位,将报父仇,选人望与萧报恩究其事。人望平心以处,所活甚众。改上京副留守。会剧贼赵钟哥犯阙,劫宫女、御物,人望率众捕之。右臂中矢,炷以艾,力疾驰逐,贼弃所掠而遁。人望令关津讥察行旅,悉获其盗。寻擢枢密都承旨。

  宰相耶律俨恶人望与己异,迁南京诸宫提辖制置。岁中,为保静军节度使。有二吏凶暴,民畏如虎。人望假以辞色,阴令发其事,配之。是岁诸处饥乏,惟人望所治粒食不阙,路不鸣桴。遥授彰义军节度使。迁中京度支使,始至,府廪皆空;视事半岁,积粟十五万斛,钱二十万襁。徙左散骑常侍,累迁枢密直学士。

  未几,拜叁知政事,判南京三司使事。时钱粟出纳之弊,惟燕为甚。人望以缣帛为通历,凡库物出入,皆使别籍,名曰「临库」。奸人黠吏莫得轩轾,乃以年老扬言道路。朝论不察,改南院宣徽使,以示优老。年,天祚手书「宣马宣徽」四字诏之。既至,谕曰:「以卿为老,误听也。」遂拜南院枢密使。人不敢干以私,用人必公议所当与者。如曹勇义、虞仲文尝为奸人所挤,人望推荐,皆为名臣。当时民所甚患者,驿递、马牛、旗鼓、乡正、厅隶、仓司之役,至破产不能给。人望使民出钱,官自募役,时以为便。久之请老,以守司徒、兼侍中致仕。卒,曰文献。

  人望有操守,喜怒不形,未尝附丽求进。初除执政,家人贺之。人望愀然曰:「得勿喜,失勿忧。抗之甚高,挤之必酷。」其畏慎如此。

  耶律铎鲁斡,字乙辛隐,季父房之後。廉约重义。

  重熙末,给事诰院。咸雍中,累迁同知南京留守事。被召,以部民恳留,乃赐诏褒奖。大康初,改西南面招讨使,为北面林牙,迁左夷离毕。大安五年,拜南府宰相。寿隆初,致仕,卒。

  铎鲁斡所至有声,吏民畏爱。及退居乡里,子普古为乌古部节度使,遣人来迎。既至,见积委甚富。谓普古曰:「辞亲入仕,当以裕国安民为事。枉道欺君,以苟货利,非吾志也。」命驾而归。普古後为盗所杀。

  杨遵勗,字益诫,<二>涿州范阳人。重熙十九年登进士第,调儒州军事判官,累迁枢密院副承旨。

  咸雍三年,为宋国贺正使;还,迁都承旨。天下之事,丛于枢府,簿书填委。遵一目五行俱下,剖决如流,敷奏详敏。上嘉之。奉诏徵户部逋钱,得四十馀万掞,拜枢密直学士,改枢密副使。大康初,叁知政事,徙知枢密院事,兼门下侍郎、平章事,拜南府宰相。耶律乙辛诬皇太子,诏遵与燕哥按其事,遵没敢正言,时议短之。寻拜北府宰相。

  大安中暴卒,年五十六。赠守司空,康懿。子晦,终昭文馆直学士。

  王棠,涿州新城人。博古,善属文。重熙十五年擢进士。乡贡、礼部、廷试对皆第一。

  累迁上京盐铁使。或诬以贿,无状,释之。迁东京户部使。大康二年,辽东饥,民多死,请赈恤,从之。三年,入为枢密副使,拜南府宰相。大安末,卒。

  棠练达朝政,临事不怠,在政府修明法度,有声。

  论曰:孟子谓「民为贵,社稷次之」,司牧者当如何以尽心。公鼎奏罢完堤役以息民,拒公主假贷以守法,单骑行郡,化盗为良,庶几召、杜之美。文知易州,雨应祷,蝗不为灾。人望为民不避囚系,判度支,公私兼裕,亦卓乎未易及已。铎鲁斡吏畏民爱,杨遵决事如流,真能吏哉。

  ※校勘记

  一∶太宗兵至至太宗义而释之宗,原误「祖」。按用兵石晋为太宗时事,据改。

  二∶杨遵勗字益诫遵又名兴工。益诫,沈括入国别录作益戒。

  第一百○六卷列传第三十六

  卓行

  萧札剌耶律官奴萧蒲离不

  辽之共国任事,耶律、萧二族而已。二族之中,有退然自足,不淫於富贵,不诎於声利,可以振颓风,激薄俗,亦足嘉尚者,得三人焉。作卓行传。

  萧札剌,字虚辇,北府宰相排押之弟。性介特,不事生业。

  保宁间,以戚属进,累迁宁远军节度使。秩满里居,澹泊自适。统和末,召为南京马步军都指挥使。以疾求退,不听,迁夷离毕。又以疾辞,许之。遂入颉山,杜门不出。上嘉其志,不复徵,札剌自是家于颉山。亲友或过之,终日言不及世务。凡宴游相邀,亦不拒。一岁山居过半,与世俗不偶。耶律资忠重之,目曰颉山老人。卒。

  耶律官奴,字奚隐,林牙斡鲁之孙。沉厚多学,详於本朝世系。嗜酒好佚。

  初,徵为宿直将军。重熙九年,以疾去官。上以官奴属尊,欲成其志,乃许自择一路节度使。官奴辞曰:「臣愚钝,不任官使。」加归义军节度使,辄请致政。

  官奴与欧里部人萧哇友善,哇谓官奴曰:「仕不能致主泽民,成大功烈,何屑屑为也!吾与若居林下,以枕簟自随,觞咏自乐,虽不官,无慊焉。」官奴然之。时称「二逸」。乾统间,官奴卒。

  萧蒲离不,字懒,魏国王惠之四世孙。父母蚤丧,鞠于祖父兀古匿。性孝悌。年十三,兀古匿卒,自以早失怙恃,复遭祖丧,哀毁礼,族里嘉叹。尝谓人曰:「我於亲不得终养,今谁为训者?苟不自勉,何以报鞠育恩!」自是力学,於文艺无不精。

  乾统间,以兀古匿之故召之,不应。常与亲识游猎山水,奉养无长物仆隶,欣欣如也。或曰:「公胡不念以嗣先世功名?」答曰「自度不足以继先业,年强仕,安能益主庇民!」累徵,皆以疾辞。

  晚年,谢绝人事,卜居抹古山,屏远荤茹,潜心佛书,延有道者谈论弭日。人问所得何如,但曰:「有深乐!惟觉六凿不相攘,馀无知者。」一日,易服,无疾而逝。

  论曰:隐,固未易为也,而亦未可轻以与人。若札剌谢职不谈时务,官奴两辞节镇,蒲离不召而不赴,虽未足谓之隐;然在当时能知内外之分,甘於肥遁,不犹愈於求富贵利达而为妻妾羞者哉?故称卓行可也。

  第一百○七卷列传第三十七

  列女

  邢简妻陈氏耶律氏常哥耶律奴妻萧氏耶律术者妻萧氏耶律中妻萧氏

  男女居室,人之大伦。与其得烈女,不若得贤女。天下而有烈女之名,非幸也。诗赞卫共姜,春秋褒宋伯姬,盖不得已,所以重人伦之变也。辽据北方,风化视中土为疏。终辽之世,得贤女二,烈女三,以见人心之天理有不与世道存亡者。

  邢简妻陈氏,营州人。父陉,五代时累官司徒。

  陈氏甫笄,涉通经义,凡览诗赋,辄能诵,尤好吟咏,时以女秀才名之。年二十,归於简。孝舅姑,闺门和睦,亲党推重。有六子,陈氏亲教以经。後二子抱朴、抱质皆以贤,位宰相。统和十二年卒。睿智皇后闻之,嗟悼,赠鲁国夫人,刻石以表其行。及迁,遣使以祭。论者谓贞静柔顺,妇道母仪始终无慊云。

  耶律氏,太师适鲁之妹,小字常哥。幼爽秀,有成人风。及长,操行修洁,自誓不嫁。能诗文,不苟作。读通历,见前人得失,历能品藻。

  咸雍间,作文以述时政。其略曰:「君以民为体,民以君为心。人主当任忠贤,人臣当去比周;则政化平,阴阳顺。欲怀远,则崇恩尚德;欲强国,则轻徭薄赋。四端五典为治教之本,六府三事生民之命。淫侈可以为戒,勤俭可以为师。错枉则人不敢诈,显忠则人不敢欺。勿泥空门,崇饰土木;勿事边鄙,妄费金帛。满当思溢,安必虑危。刑罚当罪,则民劝善。不宝远物,则贤者至。建万世磐石之业,制诸部强横之心。欲率下,则先正身;欲治远,则始朝廷。」上称善。

  时枢密使耶律乙辛爱其才,屡求诗,常哥遗以回文。乙辛知其讽己,衔之。大康三年,皇太子坐事,乙辛诬以罪,按无迹,获免。会兄适鲁谪镇州,常哥与俱,常布衣疏食。人问曰:「何自苦如此?」对曰:「皇储无罪遭废,我辈岂可美食安寝。」及太子被害,不胜哀痛。年七十,卒于家。

  耶律奴妻萧氏,小字意辛,国舅驸马都尉陶苏斡之女。母胡独公主。

  意辛美姿容,年二十,始适奴。事亲睦族,以孝谨闻。尝与娣姒会,争言厌魅以取夫宠;意辛曰:「厌魅不若礼法。」众问其故,意辛曰:「修己以洁,奉长以敬,事夫以柔,抚下以宽,毋使君子见其轻易,此之为礼法,自然取重於夫。以厌魅获宠,独不愧於心乎!」闻者大惭。

  初,奴与枢密使乙辛有隙。及皇太子废,被诬夺爵,没入兴圣宫,流乌古部。上以意辛公主之女,欲使绝婚。意辛辞曰:「陛下以妾莩之亲,使免流窜,实天地之恩。然夫妇之义,生死以之。妾自笄年从奴,一旦临难,顿尔乖离,背纲常之道,於禽兽何异?幸陛下哀怜,与奴俱行,妾即死无恨!」帝感其言,从之。

  意辛久在贬所,亲执役事,虽劳无难色。事夫礼敬,有加于旧。寿隆中,上书乞子孙为着帐郎君。帝嘉其节,召举家还。

  子国隐,乾统间始仕。保大中,意辛在临潢,谓诸子曰:「吾度卢彦伦必叛,汝辈速避,我当死之。」贼至,遇害。

  耶律术者妻萧氏,小字讹里本,国舅孛堇之女。性端悫,有容色,自幼与他女异。年十八,归术者。谨裕贞婉,娣姒推尊之。

  及居术者丧,极哀毁。既葬,谓所亲曰:「夫妇之道,如阴阳表。无阳则阴不能立,无表则无所附。妾今不幸失所天,且生必有死,理之自然。术者早岁登朝,有才不寿。天祸妾身,罹此酷罚,复何依恃。傥死者可见,则从;不可见,则当与俱。」侍婢勉竟慰无回意,自刃而卒。

  耶律中妻萧氏,小字兰,韩国王惠之四世孙。聪慧谨愿。年二十归於中,事夫敬顺,亲戚咸誉其德。中尝谓曰:「汝可粗知书,以前贞淑为鉴。」遂发心诵习,多涉古今。

  天庆中,为贼所执,潜置刃於履,誓曰:「人欲污我者,即死之。」至夜,贼遁而免。久之,帝召中为五院都监,中谓妻曰:「吾本无宦情,今不能免。我当以死报国,汝能从我乎?」兰对曰:「谨奉教。」及金兵徇地岭西,尽徙其民,中守节死。兰悲戚不形於外,人怪之。俄跃马突出,至中死所自杀。

  论曰:陈氏以经教二子,并为贤相,耶律氏自洁不嫁,居闺阃之内而不忘忠其君,非贤而能之乎。三萧氏之节,虽烈丈夫有不能者矣。

  第一百○八卷列传第三十八

  方技

  直鲁古王白魏璘耶律敌鲁耶律乙不哥

  孔子称「小道必有可观」,医卜是已。医以济夭札,卜以决犹豫,皆有补於国,有惠於民。前史录而不遗,故传。

  直鲁古,吐谷浑人。初,太祖破吐谷浑,一骑士弃橐,反射不中而去。及追兵开橐视之,中得一婴儿,即直鲁古也。因所俘者问其故,乃知射橐者,婴之父也。世善医,虽马上视疾,亦知标本。意不欲子为人所得,欲杀之耳。

  由是进於太祖,淳钦皇后收养之。长亦能医,专事灸。太宗时,以太医给侍。尝撰脉诀、灸书,<一>行于世。年九十卒。

  王白,冀州人,明天文,善卜筮,晋司天少监,太宗入汴得之。

  应历十九年,王子只没以事下狱,其母求卜,白曰:「此人当王,未能杀也,毋过忧!」景宗即位,释其罪,封宁王,竟如其言。凡决祸多此类。

  保宁中,历彰武、兴国二军节度使。撰百中歌行于世。

  魏璘,不知何郡人,以卜名世,太宗得于汴。

  天禄元年,上命驰马较迟疾,以为胜负。问王白及璘孰胜?白奏曰:「赤者胜。」璘曰:「臣所见,骢马当胜。」既驰,竟如璘言。上异而问之,白曰:「今日火王,故知赤者胜。」璘曰:「不然,火虽王,而上有烟。以烟察之,青者必胜。」上嘉之。五年,察割谋逆,私卜于璘。璘始卜,谓曰:「大王之数,得一日矣,宜慎之!」及乱,果败。应历中,周兵犯燕,上以胜败问璘。璘曰:「周姓柴也,燕分火也。柴入火,必焚。」其言果验。

  尝为太平王罨撒葛卜僭立事,上闻之,免死,流乌古部。一日,节度使召璘,适有献双鲤者,戏曰:「君卜此鱼何时得食?」璘良久答曰:「公与仆不出今日,有不测祸,奚暇食鱼?」亟命烹之。未及食,寇至,俱遇害。

  耶律敌鲁,字撒不碗。其先本五院之族,始置宫分,隶焉。

  敌鲁精于医,察形色即知病原。虽不诊候,有十全功。统和初,为大丞相韩德让所荐,官至节度使。

  初,枢密使耶律斜轸妻有沉疴,易数医不能治。敌鲁视之曰「心有蓄热,非药石所及,当以意疗。因其聩,聒之使狂,用泄其毒则可。」於是令大击钲鼓於前。翌日果狂,叫呼怒骂,力极而止,遂愈。治法多此类,人莫能测。年八十卒。

  耶律乙不哥,字习拈,六院郎君古直之後。幼好学,尤长於卜筮,不乐仕进。

  尝为人择葬地曰:「後三日,有牛乘人逐牛过者,即启土。」至期,果一人负乳犊,引牛而过。其人曰:「所谓『牛乘人』者,此也。」遂启土。既葬,吉凶尽如其言。又为失鹰者占曰:「鹰在汝家东北三十里泺西榆上。」往求之,果得。当时占候无不验。

  论曰:方技,术者也。苟精其业而不畔于道,君子必取焉。直鲁古、王白、耶律敌鲁无大得失,录之宜矣。魏璘为察割卜谋逆,为罨撒葛卜僭立,罪在不贳;虽有寸长,亦奚足取哉。存而弗削,为来者戒。

  ※校勘记

  一∶脉诀灸书诀,原误「诸」。据大典二○八八九改。

  第一百○九卷列传第三十九

  伶官

  罗衣轻

  伶,官之微者也。五代史列镜新磨於传,<一>是必有所取矣。辽之伶官当时固多,然能因诙谐示谏,以消未形之乱,惟罗衣轻耳。孔子曰:「君子不以人废言。」是宜传。

  罗衣轻,不知其乡里。滑稽通变,一时谐谑,多所规讽。

  兴宗败於李元昊也,单骑突出,几不得脱。先是,元昊获辽人,辄劓其鼻,有奔北者,惟恐追及。故罗衣轻止之曰:「且观鼻在否?」上怒,以毳索系帐後,将杀之。太子笑曰:「打诨底不是黄幡绰!」罗衣轻应声曰:「行兵底亦不是唐太宗!」上闻而释之。

  上尝与太弟重元狎昵,宴酣,许以千秋万岁後传位。重元喜甚,骄纵不法。又因双陆,赌以居民城邑。帝屡不竞,前後已偿数城。重元既恃梁孝王之宠,又多郑叔段之过,朝臣无敢言者,道路以目。一日复博,罗衣轻指其局曰:「双陆休痴,和你都输去也!」帝始悟,不复戏。清宁间,以疾卒。

  宦官

  王继恩赵安

  周礼,寺人掌中门之禁。至巷伯诗列于雅,勃貂功着于晋,虽忠於所事,而非其职矣。汉、唐中世,窃权蠹政,有不忍言者,是皆宠遇之过。辽宦者二人,其贤不肖皆可为後世鉴,故传焉。

  王继恩,棣州人。睿智皇后南征,继恩被俘。

  初,皇后以公私所获十岁已下儿容貌可观者近百人,载赴凉陉,并使阉为竖,继恩在焉。聪慧,通书及辽语。擢内谒者、内侍左厢押班。圣宗亲政,累迁尚衣库使、左承宣、监门卫大将军、灵州观察使、内库都提点。

  继恩好清谈,不喜权利,每得赐赉,市书至万卷,载以自随,诵读不倦。每宋使来聘,继恩多充宣赐使。後不知所终。

  赵安仁,字小喜,深州乐寿人,自幼被俘。

  统和中,为黄门令、秦晋国王府祗候。王薨,授内侍省押班、御院通进。开泰八年,与李胜哥谋奔南土,为游兵所擒。初,仁德皇后与钦哀有隙,钦哀密令安仁伺皇后动静,无不知者。仁德皇后威权既重,安仁惧祸,复谋亡归。仁德欲诛之,钦哀以言营救。圣宗曰「小喜言父母兄弟俱在南朝,每一念。神魂陨越。今为思亲,冒死而亡,亦孝子用心,实可怜悯。」赦之。

  重熙初,钦哀摄政,欲废帝,立少子重元。帝与安仁谋迁太后庆州守陵,授安仁左承宣、监门卫大将军,充契丹汉人渤海内侍都知,兼都提点。会上思太后,亲驭奉迎,太后责曰:「汝负万死,我尝营救。不望汝报,何为离间我母子耶!」安仁无答。後不知所终。

  论曰:名器所以砺天下,非贤而有功则不可授,况宦者乎。继恩为内谒者,安仁为黄门令,似矣;何至溺於私爱,而授以观察使、大将军耶?易曰:「负且乘,致寇至。」此安仁所以不克有终,继恩幸而免欤?

  ※校勘记

  一∶五代史列镜新磨於传镜,新五代史三七作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