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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仁之乱也,则于其名。名忽彼而忽此,视权势之所积;名时重而时轻视习俗之所尚。甲亦一名也,乙亦一名也,则相持。名名也,不名亦名也,则相诡。名本无实体,故易乱。名乱焉,而仁从之,是非名罪也,主张名者之罪也。俗学陋行,动言名教,敬若天命而不敢渝,畏若国宪而不敢议。嗟乎!以名为教,则其教已为实之宾,而决非实也。又况名者,由人创造,上以制其下,而不能不奉之,则数千年来,三纲五伦之惨祸烈毒,由是酷焉矣。君以名桎臣,官以名轭民,父以名压子,夫以名困妻,兄弟朋友各挟一名以相抗拒,而仁尚有少存焉者得乎?然而仁之乱于名也,亦其势自然也。中国积以威刑箝制天下,则不得不广立名为箝制之器。如曰"仁",则共名也,君父以责臣子,臣子亦可反之君父,于箝制之术不便,故不能不有忠孝廉节等一切分别等衰之名,乃得以责臣子曰:"尔胡不忠,尔胡不孝,是当放逐也,是当诛戮也。"忠孝既为臣子之专名,则终必不能以此反之。姓或他有所摭,意欲诘诉,而终不敌忠孝之名为名教之所出,反更益其罪,曰"怨望",曰"觖望",曰"怏怏",曰"腹诽",曰"讪谤",曰"亡等",曰"大逆不道"。是则以为当放逐,放逐之而已矣;当诛戮,诛戮之而已矣;曾不若狐豚之被絷缚屠杀也,犹得奋荡呼号,以声其痛楚,而人不之责也。施者固泰然居之而不疑,天下亦从而和之曰:"得罪名教,法宜至此。"而逄、比、屈原、伯奇、申生之流,遂衔冤饮恨于万古之长夜,无由别白其美。实不幸更不逮逢、比诸人之遭,则转厚被之以恶名。《易》曰:"丰其蔀,日中见斗。"此其黑暗,岂非名教之为之蔀耶?然名教也者,名犹依倚乎教也。降而弥甚,变本加厉,乃亡其教而虚牵于名,抑惮乎名而竟不敢言教,一若西人乃有教,吾一言教即陷于夷狄异端也者。凡从耶教,则谓之教民,煌煌然见于谕旨,见于奏牍,见于檄移文告,是耶教有民,孔教无民矣。又遇中外交涉事,则曰:"民教相安",或曰:"反教为民",煌煌然见于谕旨,见于奏牍,见于檄移文告,是惮乎教之名,而世甘以教专让于人,而甘自居为无教之民矣。嗟乎!因卫教而立名,不谓名之弊乃累教如此也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