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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五回 闹祠堂张华寻旧账 战群寇芸瑞卧病床

朱亮、王顺四人来到葵花冈临时公寓的门外,朱亮一晃拐杖高声喝斥:“开封府的人住在这儿吗?蒋平在不在?都给我滚出来!”

店房里的伙计正在往里边端饭,他一探头:是哪儿来的,这么厉害?撒腿如飞往里边送信儿。蒋平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朱亮敢来堵门叫阵。四爷听后魂飞天外,手中的饭碗都落地了:“快点集合!”霎时,开封府的官人全都来了,小七杰、小五义,老一代的英雄展熊飞等,足有三四十位。蒋平当众宣布:事情有变,有人堵住门来挑战,听意思好像是飞剑仙朱亮,别人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,大伙看怎么办?年轻人说:事到如今只有和他们拼了,让他们有来无回!大家一听往外就闯。蒋平一看:“慢着!现在都得听我的命令,看我的眼色行事。”蒋平明白,这帮年轻人不管天不管地,真要伸手说不定把命送了,现在自己是当家人,得对大伙儿的安全负责。蒋平这一强调,众人点点头,蒋平就率领大伙儿直奔门外。蒋平出来一看,把脖子又缩回去了。他一瞅,真是朱亮,后面还跟着陈东坡,还有紫面金刚王顺、白莲花晏风,这都是久打交道的了。四爷恨得牙根发痒,心想:完了,现在援兵未到,光靠我们这点人真是以卵击石!但事到如今不豁出去一头也不行了。蒋四爷迈大步来到店门前,手拿蛾眉双刺一阵冷笑:“嘿……!我当是谁哩,是朱亮老剑客,几位挺好吧?”朱亮一看是蒋平,往他身后一瞅冷笑一声:“蒋平,你没想到吧?知道本剑客干什么来的吗?要摘你的脑袋!要识时务,你就把兵刃放下乖乖让我们捆上,交给总辖大寨主任凭发落。如果把本剑客激怒了,今天我踏平店房,杀你们个鸡犬不留!”陈东坡叫得比谁都凶:“阿弥陀佛!蒋平,你究竟打算怎么办?不服的过来。”他把金棋盘晃得呼呼直响。小弟兄们就想往上冲,但是蒋平有话在先,他不让谁打,谁不敢过去。大家横眉怒目在旁边拉着架子。

单说蒋平真有经验,什么场面他没见过?四爷尽量控制紧张心情,脸上还强装笑脸:“朱亮,你真是贼胆,这是什么地方?是开封府的临时公馆,你竟敢跑到这儿来叫号,好!够英雄,有胆量。不过,咱们把话说清楚,你想干什么?”“干什么!第一,这儿是属于叠云峰狼牙涧的地盘,没有你们立足之地;第二,你们当头头的必须跟我们到山上认罪;第三,艾虎、龙天彪、红文、钟林必须交出来,为小姐报仇雪恨。三个条件缺一不可!”“哈哈哈!朱老剑客,我看你是说梦话吧?……我还有几个要求:第一,你们赶紧把兵刃放下任凭我们发落:第二,我们要平山灭寨;第三,我们要捉拿杀徐良的凶手给徐良报仇。三个条件也缺一不可,不然叫你们有来无回!”其实事到如今,他是个当头儿的,他不横着点,那不就完了吗!明知办不到,也得这么说。朱亮点点头:“蒋平,你说这话不怕风大扇了舌头?三个条件也罢,三百个也罢,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,你们哪个不服先会会我飞剑仙!”蒋平回头看了看:挑谁也不行。能打的都没来,就是都上去也不是飞剑仙的对手。四爷一想:也罢!先豁出我这条老命,我死了也尽心了。蒋四爷想到这儿,一晃蛾眉刺就跳到朱亮面前:“姓朱的休要猖狂,四爷陪你……看!”蛾眉刺走空了。飞剑仙冷笑一声:“蒋矬子,就你这两下还在我面前显示?我要叫你过去三个回合就不叫飞剑仙!”蒋平答道:“你少废话!”抡蛾眉刺就扎,朱亮使了个“海底捞月”拐棍往上一歪斜,一对蛾眉刺全飞了,崩起十几丈高,翻着个儿往下掉——蛾眉刺落地。再看蒋平,虎口震破了。四爷转身刚要走,朱亮的拐杖就到了,奔四爷的腰砸来。蒋平一看:干脆把屁股给你得了,这儿肉厚,揍一下不要紧——蒋平是实在没招了,身子往上一挺,“啪!”正揍到屁股上,把蒋平抽到院里摔倒在地。再看屁股,一条大紫棱子,想动也动不了。南侠展熊飞拿宝剑迎上去,三个照面宝剑飞了。南侠拣宝剑时钟林又上去了。几个都不是人家的对手,他怎么能打得过朱亮呢?朱亮也知道棍里有药粉就不碰他的棍:“小娃娃,你休想叫我上当。”钟林想使劲儿使不上,不碰棍,里面的药也出不来,钟林也冒汗了。房书安在后面直喊:“稳住!弟兄们上!”大伙儿各拉家伙往上就闯。朱亮身后三位也不示弱。双方互相厮打,展开了一场混战,所幸的是还没死人。

正在这关键时刻,在葵花冈的大道上来了几个人,都骑着马,本来没有事,想找店房。可是一进镇子口就发现前面围了不少人。为首的这个人往人群中看了看,一瞅正打仗哩,就问附近的老百姓:这是怎么回事?老百姓一看是个漂亮小伙,就告诉他:“我们也说不清,反正是开封府的官人和山上的贼动手。这帮贼也太猖狂了,堵着门口叫号!”“请问开封府的人都在这儿吗?”“你们看吧,那些年轻人都是开封府的。”小伙子闻听此言,甩蹬离鞍跳下马来,甩掉英雄氅,一伸手摁绷簧拽出一条宝刀,叫“金丝龙鳞闪电劈”。这个英雄喊了一声:“乡亲们闪一闪,开封府的弟兄们不要担惊害怕,贼人不要猖狂,某家到了!”这小伙子往人丛中一站,把宝刀一横,就把他们双方给分开了。朱亮不知来的是谁,为做好充分准备,故此虚晃一招跳出圈外。陈东坡、王顺、晏风也跳出圈外,开封府的人退归门内。小伙子一站,多数人不认识他。但也有认识他的,谁认识他呀?玉面专诸白云生。白云生一看:“哎呀兄弟!你从哪来?”过去把他给抱住了。这是谁呀?这小伙儿可太了不起啦!他跟徐良并驾齐驱是开封府的两根大梁。此人叫白芸瑞,人送绰号“玉面小达摩”,是著名英雄白玉堂的儿子。白玉堂一生性骄气傲、目中无人,他保着钦差大臣颜查散查办襄陽九郡,三探冲霄楼,命丧铜网阵,白玉堂为国捐躯了。后来湖北平定了,钦差大臣奏凯还朝在皇帝面前奏了一本:有功的是谁,捐躯的是谁,名册首列白玉堂。白五爷曾在耀武楼献过艺,皇上对他很器重,没有想到年纪轻轻就死了,所以皇上对他的家属格外优待,在八宝金殿亲自接见了白玉堂的妻子樊氏夫人,那年白芸瑞才九岁。娘俩来到八宝金殿,仁宗慰问后当殿加封樊氏为一品诰命夫人,白芸瑞是四品荫生,归国家抚养。拨下来白银十八万两,要在白玉堂家乡为白玉堂修坟立墓建祠堂。樊氏夫人当即谢恩,带着儿子回原籍浙江金华府白家冈。她刚一来,妙府县衙官员全都来迎接,一直护送到家里。在离他们家十八里的地方,修造了白五爷的祠堂,并为他修造坟墓。

樊氏夫人回到家后,虽说吃喝不愁,又是诰命夫人,毕竟身边少了个丈夫,没事儿就掉眼泪。她整日守着白芸瑞过日子,真是“望子成龙”。这孩子长大干什么,五奶奶跟别人想法不一样,起码有一条,不让他学武艺。她对武艺太恨了,心说:我丈夫白玉堂就死在这方面了。他要没能耐、没武艺,敢上冲霄楼吗?不上去他能送命吗?我就这一根苗,说什么不能让他练武,好好念书做文章,长大后当个文官或者当个买卖人,不要冒这些风险。五奶奶把老总管白福叫过来,白福跟白玉堂多半辈子了,五奶奶告诉他:“从今以后把少爷交给你,你要好好督促他念书,绝不准他练武,如果违反这一条,我绝不饶你!”白福领命,就陪着白芸瑞住在旁院。但是白芸瑞从小酷爱武术。你想:他爹在时没事就打拳练武,他周围都是些练武的,他从小就产生了浓厚的学武兴趣。你不让他练武,等于要他的命!白芸瑞一看文章就打盹儿,一说练武功就来神儿。后来背着他娘跟白福商议:“大叔,背着我娘你教我武术得了,你跟我爹大半辈子,我爹的能耐你都会,你教我吧。”“这可使不得。夫人有命,我违背了就是犯法,这我可不敢。”白芸瑞从小就有主意,他把眼珠一瞪:“白福!你既然不教我练武,我就不吃饭。”白福怎么办?只好背着夫人暗地传授武艺,白芸瑞的基本功都是跟白福学的。白福是跟白五爷一起闯江湖的人,白玉堂会的功夫他都会。只因他是仆人所以没露出来,刀槍棍棒、十八般兵刃、各种拳脚、掌法,高来高去、陆地飞腾,他是样样精通。从他心里来讲,他希望小少爷学武,长大好为五爷报仇。但是夫人有话又不敢不听,就这样背着五奶奶,念完书后就在院里练武。白福告诉芸瑞:“倘若夫人责备下来,你就说为了活动筋骨消病去灾,可不许说别的。”白芸瑞说:“您就放心吧,只要你真教我就行。”白福还是真教,眨眼之间芸瑞到了十四岁,跟白福学了五年功夫。练到什么程度?要说太高还谈不到,一般有个十个八个人到不了他的跟前。几年时间芸瑞个子也长高了,十四岁就好像成人似的。他脑子聪明,一教就会、一看就明白。白福在这五年里,把所会的全教给他了。五奶奶是一点不知半点不晓,有的仆人知道也不敢跟五奶奶说。

看来也是该着出事,到白玉堂六周年忌日,祠堂修好了,要去祭祀。五奶奶吩咐要带上芸瑞、老总管白福和仆人一起去祠堂。第二天一家人起身出门,十八里地到了白家冈,一看白五爷的祠堂修得很讲究,坟头有一房多高,坟前立着碑,碑文为“白公玉堂之墓”,转坟圈修的是石头栏杆,周围栽花种草,苍松翠柏直立两旁。五奶奶一见祠堂心如刀绞,一下车就哭,跪到墓前一面烧纸一边掉泪,嘴里念念有词。妇道人家想丈夫,想起什么说什么。白芸瑞跪在母亲身后也哭。哭了多时芸瑞就劝:“娘啊,以身体为重。我爹已经死了,不能复生,您哭坏了怎么办?”怎么劝也不行,没办法他背着手离开了。白福站在五奶奶身后皱着眉头抹眼泪,丫鬟婆子在两边伺候。谁也没有想到在这时候来了一伙贼,为首的就是襄陽府漏网贼寇病太岁张华,他与白玉堂有解不开的仇疙瘩。他们一共弟兄三人:老大张文,老二张武,老三张华,都保襄陽王赵珏。白玉堂闹王府的时候,张文、张武双双毙命,就剩老三张华。张华发誓要亲手把白玉堂杀了。可还没有等他报仇哩,白玉堂死在冲霄楼了。张华心想:我不亲自动手这仇不算完。后来襄陽府整个叫官人打破了,张华领着一伙人占据草村山当了流寇。但这仇他始终没报,后来一打听,白玉堂虽然死了,可他还有后代哩。还打听到白玉堂的媳妇是个大美人,从现在算也就三十挂零。便想:找到他们家先宰了白芸瑞,这叫父债子偿,然后我再把他媳妇抢到山上轮流取乐,我这就算报仇了。跟手下人一商量,这可是一举三得:既报了仇,又取了乐,还发了财。头半年他们就预谋这个事,却不知道今天是白玉堂死的六周年。他们正巧凑了二十多人赶奔白家冈,就碰上白家祭灵,这真是“无巧不成书”。

病太岁张华领着二十几个土匪来到五爷坟地,只见香烟缭绕,又听有女人的哭声,也有看热闹的老百姓。一打听,这才是“冤家路窄”——在这遇上了。呼啦二十几个人就把坟地包围了。张华是个杀人魔王,干这种事情轻车熟路,拎着刀就闯进了坟地。白福正背着手溜达,一看闯进一伙人来,他还认得病太岁张华,脑袋就“嗡”了一声,马上拦住:“你们干什么?你不是逃犯张华吗?”“正是张三爷。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叫白福,白玉堂身边的奴才。好了,是该算总账的时候了。今天知道三爷干什么来吗?要报当年的仇!我的两个哥哥算白死了?没那么便宜!爷爷今天来,要给白家挖苗断根,要刨白玉堂的坟!”他这么一吵,白家的人把家伙都操起来。白福知道跟他有理讲不通,赶快甩掉外衣操起棍子,几个回合,木棍成了擀面杖了,让人家削成了好几截;身上也有了伤:肩头、大腿、屁股、脑门儿被刀划了好几个口子。这时候可把五奶奶吓坏了,也忘了哭了,跟丫鬟、婆子缩做一团。围观的百姓还真有不错的,撒脚跑到巡检司送信儿去了。这儿正打的时候白芸瑞来了——刚才他嫌母亲哭个没完,到山底下溜达去了。等他返回来一看:白福浑身是血跟一个人正打着,母亲都要吓死了。芸瑞这下可急了,他大喊一声飞身跳进坟地,捡起一把单刀直奔病太岁张华:“白福闪开!”白福一想:我的少爷,你这不是送上门吗:“少爷你别管。”“你受伤了,躲开!”白芸瑞大战张华。张华一看过来个小孩儿:“你叫什么?”“白芸瑞!”“真有你爹的风度,父债子还,今天我非剁了你不可!”

白芸瑞的能耐是跟白福学的,白福不行,他怎么能行?跟张华打到二十个回合就冒汗了。正在这紧急关头,巡检司的马队赶到了。这个巡检司专门负责保卫白家安全,大老爷姓陈叫陈大刀。他一到现场就吩咐马队十几个当兵的:“别让这帮贼跑了!”病太岁张华一看不好,打了一声呼哨就率领群贼逃之夭夭。

乱子平了,五奶奶吓出一场病,白福也昏迷不醒,白芸瑞也躺倒起不来了。等兵丁把五奶奶护送到家,把白芸瑞、白福抬回家,这场风波才结束。陈大老爷禀明衙门知县,悬赏缉拿凶犯,可上哪儿找去?本地官员害怕了,给皇上写信把这事一说他们就犯了失察之罪,轻则受处分,重了就得失饭碗。五奶奶也不会那样做,她平素与本地文武衙门处得也相当好。

别的事都完了,唯独白芸瑞从那天开始一病不起,像疯了似地总说梦话。五奶奶就这一个宝贝心肝,她把附近的名医全请来了,诊脉用药全然无效。眼看这孩子保不住了,赶紧写了封信送到开封府面陈当今天子。仁宗见这封信后大惊失色:忠良后人得了重病朕岂能不管?马上传旨把太医院两个最著名的大夫找来,这一张一王俩人经常给皇上皇后看病。当时仁宗交待:立刻动身到浙江金华给白芸瑞看病。张、王二太医立刻坐骡车赶路程。赶到白府外面五奶奶亲自接出来,两位给五奶奶见过礼说明来意。五奶奶眼望东京汴梁跪倒谢恩,接着把两位太医接进去,先茶后酒热情款待,由白福陪着进书房。两位太医轮流诊脉,一商量,发现白芸瑞的病是从气上得的,就问白福怎么回事,白福把坟地上的事一讲,俩人明白了,马上开了药方,抓药煎好了,撬开白芸瑞的牙关,轻轻给他灌下去,俩人这才松了一口气。五奶奶把两位太医接进前厅问了病情,太医请夫人放心,三五付药服后定会康复,五奶奶这才放心。

晚上掌灯的时候白芸瑞见好,但从眼神上看有点痴呆。五奶奶问:“你认识我是谁吗?”白芸瑞瞪着眼不认识他娘。二位太医一直在床边守了一夜,连吃两付药不见效,第二天反而病情加重了:眼窝深陷,颧骨突出,面如黄纸,唇似靛青,手脚都凉了。两位太医吓得倒抽冷气:白公子的病看不好,东京也回不去了,咱就得死。也真怪,我们用的药是百灵百验的,怎么就治不好白公子的病呢?两位太医急得直掉泪。到中午,白芸瑞病势更重了,只有心窝有点热气,手脚全凉了,跟死人躺在那里一个样。五奶奶“哇”地哭出了声,告诉白福准备后事。两位太医准备在白芸瑞咽气同时也要服毒,免得抗旨之罪。此时的白府,上上下下愁眉不展,唉声叹声,没有不掉泪的。

偏在此时门前来了个和尚,又是个疯癫癫的样子,手里拎着个大木鱼像个木墩子,其实却是熟铁好钢制造的。木鱼上有一串铁链子在手腕上盘着。他身穿一件破僧衣,背着个葫芦来到白府门前,放下大木鱼盘膝大坐,双手合十:“阿弥陀佛,善哉、善哉!”拿出木鱼锤就敲开了。

白府出事大家都知道,百姓围了好几百,这和尚要干什么呢?门人报总管,白福怒气冲冲出来,哪有堵着门坐着求布施的?又招了这么多的百姓!他指着和尚鼻子说:“你找死呀,滚远点!我告诉你这和尚,老白家尽做好事,冬舍棉、夏舍单,二八月开粥场,遇着你们出家人格外恩待,但是没有得到好结果。我们少爷都要死了,你凑什么热闹?你不闪开,我通知衙门把你抓起来问罪!”要说白福这人平素脾气挺好,今天有点例外。他暴跳如雷,说了许多不中听的话,这和尚一乐:“你我远日无仇近日无恨,何必出口伤人。白家冈这么大的地方、四五百户,贫僧不到别人家,专来白府门外,这不是缘分吗?方才听说你们少爷要死,他年纪轻轻正在血气方刚之时,怎么能呢?”白福气更大了:“怎么能?人有吃了五谷不生灾的,年轻的就一定不死?”和尚没生气:“总管不必发火,你心情不好也要冷静。贫僧请你转告五夫人,我要求见她。”“你不就是要钱吗!夫人心急如火,没工夫理你。”“只要夫人肯见我,保你家少爷平安无事。贫僧穿得破可专治百病,有起死回生之能。”白福想:这和尚也许不是瞎说,当年我和五爷闯荡江湖遇过许多世外高人都是出家人,“病急乱投医”,万一能治好该多走运!想到这儿白福态度变了:“老师父,刚才我说话不对请您理解,因为我家少爷眼看要咽气,心情不好。方才您说您不是要钱,是要给少爷看病?”“正是。”“太好了,怪我有眼无珠。我向夫人禀报一声,请稍候。”白福到里边跟五奶奶一说,五奶奶立刻吩咐:“请,快请进来!千万别得罪。”白福出来冲和尚一抱拳:“五奶奶有请师父到里边说话。”老和尚站起来拎着铁木鱼进了白府。到客厅落座之后,五奶奶领着丫鬟婆子出来了:看这和尚年岁不小,满脸污泥、衣服不整,还光着脚丫子穿草鞋,身上背着破兜子,补钉摞补钉,鼓鼓囊囊的。五奶奶这人非常慈祥,对出家人另眼看待,丈夫一死,她更一心向佛,对出家人格外尊重。不管心里多难过,见人也是冷静的。她给和尚行过礼,和尚赶紧站起还礼,偷眼看,暗自点头;不愧是名门闺秀,果然知礼。“夫人,贫僧听说公子有恙,特来看病。”“师父慈悲。既有如此心意,我感恩不尽,但不知怎样看法?”“贫僧先到书房看看。”和尚进了书房先把眼光落在白芸瑞脸上,又转了一圈看他的气色,然后坐下诊脉。两位太医问白福:“总管从哪里请来的?”“主动找上门来要给少爷看病。”二太医一撇嘴:我们是御医都看不好,你一个穷和尚能看好吗?看来是个江湖骗子,太可笑了。但是请来了,姑且看看,希望能治好。

屋里非常静,很长时间才诊完脉,和尚站起身来就走。白福陪到客厅,两个太医想听听结果也跟来了。白福先给沏茶:“师父辛苦了,请问我少爷的病有救吗?”“阿弥陀佛!总管放心。请五夫人来,贫僧有话要讲。”不一会儿五奶奶从里面出来了,一见和尚就问:“我儿究竟是什么病,不知可有救?”“哎……病势不轻但无大碍,贫僧施小术准能叫他起死回生。”“真的?师父真是活神仙。”“不敢当。我这兜子里有现成的药。”说着把破兜子拽到跟前,拿出一些药瓶子、盒子、小葫芦,方的、圆的,摆满了一桌子。最后拿起一个瓷瓶,拧开瓶盖倒出九颗丹药。两位太医凑过来看,粉红色药丸只有小米粒大,清香扑鼻,走五官通七窍,使人精神顿时爽朗。和尚把药交给白福:“你把它给你家公子灌进嘴,这叫起死回生丹。掌灯以前我让你家少爷下地。”白福高高兴兴来到书房,把药灌进白芸瑞嘴里,看他咽进肚子,掖好盖的被子,静静地守在那里。五奶奶在窗外准备了一把椅子,丫鬟、婆子陪着她在这儿听信儿。

时间真难熬,终于盼到红日西坠、玉兔东升,屋里掌起了银灯。时间不大,就听白芸瑞的床“嘎吱”一响,人们全站起来了,五奶奶也进了屋。白福把布帘撩开一看,白芸瑞翻身了,表情依然有些痛苦,和尚立即吩咐:“准备痰盂,要快!”白福和另两个仆人赶忙过去扶着,就见白芸瑞的嘴一张“哇——”地吐出不少绿水,然后躺下,鼻子里传出了哼哼声,接着睁开了眼睛。和尚哈哈大笑:“千里有缘来相会,贵人赶快睁开眼!”